一些银两。
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提起食盒上了路,一路上确实如那黑衣人所说,路上都被打点干净,畅通无阻。西苑内尽是荒僻的院落,比冷宫好不了多少,一轮凄清冷月下,青苔藤蔓攀满颓圮宫墙。她按照地址来到其中一个偏僻的院落,果然有一处墙面已然倾塌,只有半面宫墙——西苑终归只是软禁之地,并没有做成监牢样式。毕竟跑得出这个院落,也跑不出这九重宫阙。
她拿起墙砖叩了叩墙面。
很快就有一个小小的头探了出来,她似乎是努力攀爬到墙面上——借着月光看去,不过约莫十岁的模样,有着一双琥珀色的明亮眼瞳,如同盛满的月光。和那双贵气眉眼不同的是她身上的都是尘土,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眼角甚至还蔓开一片淤青。
“你是什么人?”她神情警觉,倒也没有惧怕。
“受人所托,给你送东西。”她简单回答,将食盒递给女孩。
“谁托你送来的?”女孩警觉地盯着食盒,没有接过。
“那人也没告诉我他是谁。”这倒也是实话。
对方似乎也非常识时务地不再追问,她接过食盒打开,对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颇为诧异,而在简单检查了一下食物之后,她便拿起筷子很快吞咽起来。
这些饭菜在送来的时候早已经冷掉,她也毫不在意,风卷残云般清扫餐盘的模样与其周身贵气格格不入。夏荷花远远看着,也知道这个女孩平日在西苑必然是忍饥挨饿,还会受人虐待。而让她来送饭的人也是思虑周全,饭菜是为了不让她挨饿,而那些银两,则是留给她让她打点那些看守的侍卫,让他们不要为难她的。这正是被软禁的人最需要的东西。
此后一段时间,她与这个女孩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每隔两日就送来饭菜,安静地等候她吃完拿回餐盒,两个人彼此都没有提起自己的身份,谁也没有多问,只在同一轮明月下沉默相对。
直到有一日,等她来时,西苑的宫殿内空无一人,她只在平时来送饭的那座断壁残垣的角落,发现了一小包仔细包起的碎银。而那名黑衣人,也没有再来过。
三日后,她睡前发现自己的妆奁内整齐地放了三枚金锭,泛着璀璨亦冰冷的光泽,吓得她手中的簪子差点滚落在地,只敢偷偷把这些金锭藏入床角自己藏钱的角落里。
夏荷花素日里并不关心宫中消息,而这件事后她却四处打听,终于从宫内消息灵通的宫女那儿打探到之前西苑软禁的女孩,原是宁王叶珣的独女,昭平郡主叶晨晚。
堂堂郡主怎么会在西苑被软禁起来?
宫女却讳莫如深地摇头,只说这事或许与前朝有关,似乎是边境出了些意外,宁王叶珣私自出兵,她的独女也被朝廷当做人质软禁起来。其余的,便不是她们这些小宫女能知道的事了。
这件事从此被她藏到心底,未曾与任何人提起。哪怕她后来知晓,曾经的昭平郡主,后来的宁王,便是宁昭之变的始作俑者,而今的摄政王。她们不过是这样一点浅薄的缘分,难道就因为曾经给她送过东西,就能攀上宁王的高枝?夏荷花从来不做这样的白日梦。
况且她也是受人所托,那不知来历的黑衣人结清了报酬,自己与她也算两不相欠。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也许这种事放在祭司面前,她会说命里因果种种,皆是环环相扣。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不想去细究因果,只想在此刻更快一分逃离这座宫阙。
那道锁去她十年光阴的朱红宫门正缓缓打开。她提起裙摆,轻易就迈过门槛。那些欲望与哭嚎,荣光与屈辱,自此都与她再无关联。
越过深深宫墙,冬末初春的时节,阳光正好,还带着些微暖意。
白梨花簌簌如雪落,却飞不过这朱门高巍。
——完。
城门外的菜口喧嚣,清晨正是赶集的时间,人来人往,热闹无比。一月前那一场战乱,似乎都融入进江南烟雨之中,了无痕烟。
“猪肉,猪肉,今天刚宰的猪嘞——”肉摊前的屠户吆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