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带上来。”
玉石撞击所发出的清脆声是殿内唯一的声响,一扫先前压抑战栗的气息。各自跪地低眉的宫人只能看见雪色衣袂自面前施然走过,仿佛她才是这殿中唯一的焦点。
墨拂歌在踏入殿内的第一眼,便看见了帝王脚边四散的瓷盏碎片。她心中已经了然,面上不动声色,在御案前跪下,礼数周全地行礼。
“参见陛下。”
迟迟未听见回复,坐在案前的帝王表情沉郁,那双裹挟着阴云的双眼良久地注视着她。
墨拂歌今日穿得素净,那身白衣更衬出她苍白的肤色,衣袍宽大,身躯纤细,一如平日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再跪下去仿佛随时都会晕倒在殿堂上。
玄若清没有说话,直到宫人收拾好地面瓷盏的碎片,才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出,各个长舒口气,好歹今日是没碰到什么祸事殃及自己,总算又捱过一日。
而墨拂歌还跪在殿内。
铜炉内的焚香缓缓燃尽,时间久到玄若清在榻上换了许多个姿势调整动作也仍没有开口。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想从那双无波无澜的眼里看清任何异常,但墨拂歌只是低眉垂首,却脊背笔直地跪在冰冷的地面。
二人陷入漫长又诡异的拉锯,掌心被粗粝的编绳磨出血痕,却都不动声色。
墨拂歌的双腿已经麻木着失去知觉,才听见玄若清终于开了口,“昨日宫变一事,为何没有听见祭司的禀报?”
她伏地,再一叩首,姿态顺从又恭敬,“臣无能,未能占卜出此事。”
玄若清的指节用力摁压着手中扳指,墨拂歌此时说这种话,他是九成九都不信的——太巧了,怎会如此巧合,偏偏是太子出京前往皇陵祭祀的时间,自己在饮下她的血炼制的药物后就陷入昏厥,正好给了玄旸这样一个帝王暴毙,太子不在京中的绝佳时机?
良久,他口中溢出一声冷笑,“你不知?可朕为什么偏偏是服药后就昏迷过去,状若假死?”
“臣,不知。”墨拂歌回答得干脆利落,语句中没有半分游移,“臣经年服药,许是血液中有药材与陛下所服药性相冲。”
此话听上去倒是的确没有疏漏,墨拂歌常年服药,血液中不知有多少药材,若有哪一味药材与炼制时添加的药物药性相冲导致昏厥,也并非没有可能。
墨拂歌便是拿捏准了,御医或许能从药渣中验出丹药里掺杂了药材,却无法检验出药物的成分。玄若清此刻这样问话,就是没有确凿证据的表现。
但没有证据,不代表帝王就是堂上的判官,还会讲究疑罪从无。事关他的性命,他不会轻易放下戒心——墨拂歌本也就没有指望能够全身而退,她要利用的,只是玄若清多疑的本性。
预料之中的,玄若清的确没有反驳这一点,他只冷哼,“你可知那不肖子,在知道朕昏迷后,就急不可耐地起兵,要夺朕的位置?而你,一朝祭司却一无所知?”
玄旸宫变一事,玄若清有许多问责的对象,无论是朝中与玄旸往来的官员,还是宫中巡防的羽林卫,真要清算,最后也才轮得到司占卜的祭司。但偏偏此事墨拂歌称自己一无所知,才让玄若清惴惴不安。若是毫不知情,她将来又会错过多少大事未能占卜?若是装聋作哑,那一切就更是可怕。
偏偏墨拂歌仍是低眉顺眼任君谴责的模样,“此乃臣之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脚步声喑哑,明黄色的衣袂映入眼帘,玄若清冰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抬头。”
君王虽然鬓发花白,但阴鸷的神色仍让人心生惧意。“那你说,朕该如何罚你?祭司一职,离了你倒还无人可以胜任。”
他的手摁在她肩头,手指用力极大,肩胛骨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又生生忍住。眼睫止不住地扑簌颤动,在翕动下滚落出湿润的水泽。
苍白肤色下的颌骨也清瘦,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为她平添上易碎的脆弱,仿佛再一用力便会破碎。她只是敛着眼眸,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