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芜知道游音怀并无恶意,也不会自作主张将此事告诉族中长老,她只是为死去的鬼王殿下打抱不平。
可他却无法跟她解释。
“果然,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魂飞魄散的人,会再有重回之日。”
“我相信。”
段之芜心头一跳,似察觉到什么,蹙眉冷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那里,青年身姿如玉,立于檐下莲灯旁,隔着一弯石拱门遥遥看来,不知站了多久。
“扶光。”段之芜冷眸一凝。
他抬步绕过绿茵地,缓步朝这边走来,于他身前停下。
“段之芜,你果然知道。”
扶光扯了下唇角,挑眉问道。
段之芜淡然抬眸,眼神倏然变得幽冷阴沉,站在黑夜里,仿佛那个弑鬼斩魂的鬼将军又重现:“神君,你此话何意”
扶光懒得与他绕关子,轻嗤一笑,扬明道:“再见故主,不知段左使是何心态”
他何时察觉的
段之芜眼眸微眯,略带敌意的目光看来。
黑夜之中,鬼王府内灯影幢幢,缠纹莲盏内的烛火随风轻晃,勾勒出枯木枝桠落下的孤影,亦映照出院落小径上,分立对峙的两人。
隐约透露出的敌意从他们之中漾开,带着无形的抗衡,僵持不下的气氛内,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对这心照不宣的秘密早已心知肚明。
良久,段之芜正欲转身离开时,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偏头勾唇嘲讽一笑:“神君莫忘了,要真论起来,你才是那个外人。”
言外之意是,对故主如何,还轮不到他插手。
扶光闻言,眼眸微寒,非但不怒,反而冷嗤一笑:“但至少现在,她更信任我。”
段之芜步子微顿,握着斩魂刀的手一僵,冷脸拂衣快步走去。
……
外面发生的事孟姝并不知道。
在鬼界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她大病初愈,扶光他们将她看护得可紧,时不时就派柳鹤眠来看门,看看她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去了,一时间闷得孟姝很是无聊。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她开始慢慢能在鬼王府走动,渐渐的,竟对鬼王府了如指掌。
孟姝发觉,她挺喜欢这里的。
鬼王府很大,其中有着不少院子,就棠园为例,她如今所住的这间主屋原是扶光的屋子,但他却为了方便她养伤特地腾出来给了她,自己搬到了对面。
后来从柳鹤眠的口中她才知道,原是这寝屋后的清池有镇心缓神的功效。
而穆如癸和柳鹤眠,就下榻在棠园旁的别院,至于苏娘子,听说忙着在宫里处理冥鬼失踪一事,自孟姝醒来后,她们也就匆匆见了一面,还是苏素特地抽空赶回的。
知她无恙,苏素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便叮嘱她在鬼王府好生养伤,有扶光在没人敢作乱。
想着,孟姝起身走到那处拱窗前,将紧闭的铜鸾门推开。
那刹那,微风争先恐后地涌入屋内,带着清池氤氲而上的清凉,吹起窗前纱幔,带着淡淡幽香,温柔地拂过人心。
孟姝穿过拱窗,脚步声落在木栈上,木栈不算长,往前走走便见清浅池塘,池边台阶上,还摆着一方镂花小矮几,伴着习习微风,当真雅致。
循着香味飘来的地方看去,孟姝看见了一树海棠。
原来鬼王府内并非无花。
先前她看见了府中的那棵枯木,还觉得奇怪,这鬼王府占地如此之大,为何不好好打理一番种些花草树木,免得白费了这雅致府阁。
孟姝走近几步,站在海棠树下,迎面拂来的柔风带着淡淡花香,撞了她满怀。
她抬头看着那轻轻晃动的叶尖,心中却百味杂陈。
并非是她多想,只是随着她住在这的日子越来越长,孟姝愈发觉得,这里很是熟悉,就连各处摆设都正中她喜好。
仿佛她从前就在这个地方,度过了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