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只让人领了孩儿的尸首,兀自于殿外长跪不起。
次日早朝,郑泰果真言之咄咄提起此事,满朝文武皆惊。
惊的不是郑修昨日被官家一箭射杀,惊的是郑泰的态度,得理不饶人,瞪大了虎瞳,张开了血盆大口,像是要将孱弱的官家一口吃掉一般凶恶。
官家居于上首,面对着郑泰的虎视眈眈,一退再退。
郑泰心里知道要把罪责推到皇帝身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铁律横亘于此,讨不得相匹配的公道,于是一早就算好了,冷眼斜顾:“官家年幼,未曾学过骑射之术,那么昨日教授官家射术的老师呢?他罪愆极大,不死不足与吾儿交代。还请这位深藏身名的定远将军,莫再藏头露尾,现身一见吧!”
众人皆知,谢寒商的功名早已被革除,那么郑泰提及“定远将军”四字便是挖苦与讥讽之意。
官家装作为难,被郑泰再度虎吼,他吓得像个踩了毒蛇的孩童般屁股一弹,险些飞出龙椅,半晌才落地,已经面色苍白眼眶通红了。
满殿死寂,臣工都对郑泰愤怒起来,郑泰丧子之痛可泯,可如此对待尚未成年的官家,以臣犯君,威逼恐吓,实在不妥。
官家受掣,蔫头耷脑地下令:“传谢寒商。”
片刻之后金殿上,谢寒商徐徐而至。
郑泰一见谢寒商,立时将先皇赐予的尚方剑提剑出鞘,似是当场就要在大殿上杀人。
“贼子狼心未灭!”他喝骂道。
杀不足以泄愤。
郑泰高举长剑,意图剑刺谢寒商心脏。
谢寒商一动不动,并未做任何反抗,如同伏罪。
这时却有一个声量远高过郑泰的声音长啸:“胡闹!这是金殿!郑大人难道要血溅五步么!”
众人一惊一乍,终于从谢寒商险些横死当场的变故中醒回神来,看向这个声音的发起人——国朝第一喷壶,同平章事孙郃。
郑泰眯了眯眼:“孙老儿,你要阻我?明知他害我儿性命,我持先皇御赐专杀佞臣的尚方剑,为何不能斩杀此等大奸贼恶?你别忘了,你的孩儿孙则在侠客峡,正是因此人而被北人乱刀砍死,他本就是罪人。”
孙郃不理郑泰,高举奏疏,朗声向官家道:“官家!臣有本奏!”
官家往自己龙椅后挪了挪龙臀:“呈上来!”
孙郃将奏本交予内侍官,扬声道:“臣,要弹劾郑太尉之子殿前司班值都虞候郑修,擅离职守,懒怠渎职!”
郑泰听呆了,大怒:“老匹夫你?”
孙郃在官家阅读弹劾奏疏之际,向众人解释其这道奏疏的内容:“郑修,向受国朝重用,受太后娘娘提拔,忝列殿前司,宿昔迟到早退,无故旷值。更常呼朋引伴,结交党羽,于早退之日打马市井,踩踏民众,于烟花巷,狎玩女妓。其所率班值,有样学样,为虎作伥!实乃我京中一害。”
郑泰勃然大怒:“你无凭无证,一派胡言!”
百官手持笏板看戏,官帽上的展角交错纷纷。
其实郑泰那个不成气候的儿子,用不着孙郃说道,大家都有所耳闻。
有时候看着郑修,就会觉得,自家的儿子虽然也不成器,但好歹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也算足够安慰了。
所以人人皆知孙郃并未诬告。
两大喷壶你来我往,打起来的画面,甚是好看。
中间站着一个谢寒商,看起来显得尤其无辜。
孙郃冷冷一哂:“是一派胡言,还是罪证确凿,郑大人一会儿就知道了。郑修昨日,正因擅离职守,为了早半个时辰下值与同僚狎妓,于不该出现的时辰骤然现于寒苑,这才被官家失手射杀。”
说完,孙郃向上首龙椅叉手行礼:“官家,臣请,调郑修生前所领殿前司一干班值入殿,是非曲直,一辩即知!若郑大人还有疑虑,只怕那烟花之地的魁首,亦可为臣的奏疏作证。”
看起来似能洗脱误杀忠良的罪名,官家正襟危坐:“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