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了。”
*
陈舷有点强人所难。
他知道自己强人所难,毕竟老陈这墓碑,他也有份——虽然他不是全款,但多少有点他的股份。
所以他知道,老陈的墓碑做工精细,还一早就在地底下做了地基,根本拔不了。
但他更知道,方谕不管那些。
方谕果然没管那些。听了他这话,方谕只放下一句“等我”,就把他放在路边一个不受风的地方,让他乖乖坐着,自己匆匆下山去了。
陈舷捧着热水壶,等了他十几分钟,方谕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拿着把铁锤子。
“幸好,山底下的超市有。”
他这么说着,扶着陈舷起来,又回到了老陈的坟前。方谕二话不说,对着老陈的坟墓,狠狠一锤子就砸了下去。
咚、咚、咚!
一锤子,又一锤子。
老陈的坟墓被一点一点砸碎,一点一点砸没,最后只剩了个墓桩子。碎石头滚落一地,石屑石灰飞扬,老陈的名字随风飘走,再也没人知道。
他成了个没名没姓的坟头。
最在乎面子的老陈——陈舷唯一的价值,就是在朋友的酒席上作为儿子给他拿来做文章的老陈——这样的老陈,终于连块墓碑都没有地死了。
几十年的人生,只留下个没墓碑的烂坟头。
陈舷心里终于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他笑了声,走过去,朝着老陈的坟头踹了一脚,拔掉了几棵他的坟头草。
方谕直起身,看着他。
陈舷也看着他。
风在吹,时隔十二年的风在吹,他们之间的风在吹,穿越噩梦的风在吹。
陈舷伸出手,把方谕的手拉了过来。
他跟他十指相扣,然后又转头,和方谕并肩,望向老陈的坟头。
“我有病,”陈舷对坟头说,“我就是有病,怎么样。”
“我还活着。”
第94章 海城 灯火辉煌的新城市。
坟前风大, 陈舷终于出了口恶气。
说完这句话,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出来。开春了,他口中呼出的气无影无踪。
陈舷心里松快, 可又奇怪地没有太高兴。
预想中的高兴和兴奋没有到来,他看着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吹着春日的高风, 忽然不知所措。
像一个小孩被扔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他举目四望,不知所措。
【我儿子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再也不生病!】
他想起小时候,他胃炎的大病痊愈,老陈让他骑在自己肩膀头子上, 举着他转圈玩。
他又想起那天。
书院的人来了,他们把他打了一顿, 塞进车里。陈舷捂着流鼻血流个不停的鼻子,恐惧地回头望。
望见老陈阴沉的脸。
他站在远远的地方, 冷着脸, 看着他被一群人拖着个垃圾似的, 塞进了车里。
方谕带着他坐了缆车下了山,陈舷在车上晃了几下腿。天气没变,他看着远处的阳光,却还是觉得冷。
可他不该冷了, 老陈已经死都没法安息了。
陈舷觉得自己该高兴点。
一下缆车,他就强打起精神来,走了下去,哼起个小曲来,是前几个月挺流行的摇滚曲子。
这歌太嗨了, 陈舷莫名越来越兴奋,一想到刚刚站在老陈坟头前还拉着方谕示威,而老陈估计只能躺在地底下气得吐血什么也干不了,他忽然真就越来越高兴了。
陈舷挥起双手,突然就平地一声吼,嘚嘚瑟瑟地蹦了两步。
蹦跶了才几米出去,陈舷猛地两眼一黑,一下子站不住了。
高扬着的双手瞬间歇菜,陈舷晃悠两步,蹲了下去。
他对着地面呕了一口,有点想吐。
“哥!”
方谕吓得朝他跑来:“怎么了!?”
陈舷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