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点的簿册看。
一刻钟……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灯烛内松油渐低,用灯簪子拨了拨,让灯芯从油中起来些才能让火光照亮纸面。
今夜雨停,虫鸣声阵阵。
金九忍着昏睡,不经意间去看旁边的澹兮,他已经趴在账本上睡着。
麦色肌肤在灯下看起来与白日并无不同,小鹿似的黑眼睛已经闭上,纤长眼睫颤动,投下筅帚似的影子。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金九叹气,起身去拿氅衣给他披上。
以前总觉两个人在一起便是在一起,貌合神离也好,同床异梦也罢,她的家事不会麻烦他,他族中的事也不会劳累她。就这么看似在一起,却分开管理各自家事的生活也挺好。
后来发现,真正爱上一个人时是恨不得披星戴月赶回家中,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再与对方腻腻歪歪呆在一块,舍不得他辛苦,舍不得他劳累。
她对澹兮完全没有赵朔玉的那种感情就算了……
现在她看到澹兮睡着,恨不得把他摇醒陪自己一块奋战到天明。
她也快困死了。
在外劳累好几日,家中账本怎么就越看越乱……
再一算,澹兮记混了。
“尽给我帮倒忙。”金九抱怨道,将桌上所有账目聚在自己面前重新审阅。
灯花爆燃,发出“噼啪”碎响。
下半夜又开始下雨,庄稼淹了,今年收成怕是不会太好,得让佃户先活下去。交租的事缓一缓,再把五成租降至三成,今年先只交一季。
她们这房把不必要的开支省去,能给底下人喘息空间大些。
如果其他房有眼色,有她们作表率,多多少少会收敛点。
还有金铺调货,普通货色少调,多送去精品。
有青环坐镇,按着上个月送来的账本,这个月加上先前做的金玉蝉,应该能获利六成……
再有今年家中仆从调度升降,该如何安排呢……
思虑间,笔下先行写下解决办法。
簿子换了一本接一本,昏黄渐渐淡去,影子变得稀薄。
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金家有人声走动,金色滴漏内标尺上升。
梦中账本上的字句浮出,追着跑着把他抓住,然后层叠累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澹兮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昨夜竟是趴在桌上睡的。
浑身酸痛,脖子也僵硬得不行。
他疼得龇牙咧嘴坐起,身上披着的氅衣随着他的动作掉落。这才发现,自己对*面也睡着一个人。
此时此刻,澹兮想起二人儿时在学堂罚抄书册,晌午过后困得不行也是这般伏在桌案上睡着。
他不由想去触碰,却听到她喃喃梦呓:“阿玉,十玉……买糖水……”
伸出的手顿住,难以言喻的酸涩直冲脑门。
澹兮气得站起,把昨夜账本全部推到她面前。
放在中间的灯盏还有弱不可见的火苗,经由他这么一推,立时倒在桌面,燃起火焰。
金九被惊醒,不等清醒急忙扑熄。
当看到澹兮气红的双眼时,她头疼道:“你做什么……我刚刚才睡着一会……”
看到她熬了一夜神色憔悴,胸口积攒的郁气又变成心疼。
澹兮忍了忍,问她:“这堆账目,若让赵朔玉来,他几日能做完?!”
他非要看看二人差距在何处。
金九头疼地擦干松油,揉着太阳穴问:“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左右他不会来。”
“你就回答我!几日!”
金九烦了:“两日不到。”
金铺那堆真假内外账本赵朔玉都能解决,何况是现在这些琐碎的真账。
她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
摇摇晃晃起身,金九边说边整理桌上簿册:“你没事就去休息吧,晌午后我陪你去城中看看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