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容道:“宁王是您的亲弟弟,我贸然怀疑他府上要对我不利,再告诉您,或许有伤——”
“说实话。”
他打断了漪容的话,她嘴唇微张,动了几下又闭上了。
皇帝显然不相信自己是顾及他和宁王兄弟感情才不说的,不过幸好他并没有弄清那茶水的作用,亏得那小童喝得一干二净,更不知被她及时收好的字条。
“我眼下什么事都没有。”她最后这般说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道:“你不信任朕。”
漪容道:“我已经和陛下说过无事,陛下却又命人去查,莫非您就信任我了?”
初春的夜里仍存着丝丝寒意,原该旖旎暧昧的洞房里,空气渐渐冷凝。
烛火透过纱帐,给她的脸披上一层橙红色的轻纱,朦朦胧胧,那熟悉的冷淡,倔强,又万分明显,从她蹙着的眉,紧抿的唇里流出来。
郑衍微微挑眉,道:“是你隐瞒在先。”
漪容干脆点头道:“是,我觉得没有必要特意和您说,我命人查过既然无事,这事情也就过了。何必再多次一举呢?”
“你觉得告诉朕是多此一举?”皇帝逼问道,“如果换做——换做旁人,你也会瞒着吗?”
话音一落,他别过脸去,似是负气,似是有些后悔这么说。
漪容没有说话。
换做从前她当然会说了,她什么高兴的事委屈的事都会告诉崔澄的。
片刻,他转过脸,漆黑的眼珠看着她,轻声道:“朕早已下旨封你为后,你为何仍是不信任朕?”
她疲倦道:“陛下,我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想将此事告诉他,无非就是不想多事,不想承受皇帝必然会有的怒火。
他在一场叫她颜面尽失的暴怒后捧她当皇后,漪容当时心情复杂,却更觉得帝王脾性的阴晴难料。
所以她不想说。
他如果一直是个温和的郎君,她当然愿意和盘托出。不,若他温和,他们就不会相识。
郑衍原本只是想到了便提起一句,只要漪容应一句好此事就过了。
他压住心内怒火,道:“你怀疑别人下毒,却觉得告诉朕是多事?在你眼里,是朕无能为你查清,还是配不上过问你的事?”
漪容不语。
他定定看着她,命令道:“说话。”
不怒而威。
漪容淡淡道:“陛下心里清楚,您一开始就说了,我不信任您。”
他霍然沉下脸。
郑衍盯了她片刻,大步向外走去,才走出寝殿在外候着的宫人都听到动静。
高辅良上前两步请示道:“陛下,您可是有何吩咐?”
说完,余光里却是瞥到皇帝脸色难看,不由一惊。
这可是洞房花烛夜,陛下怎穿着寝衣独自怒气冲冲出来了?
不论发生何事,总得先将皇帝劝回去,不然新婚夜陛下将皇后独自丢在洞房里,也太不吉利了。
内官快速想定,才开口唤了一句“陛下”,郑衍道:“无事。”
郑衍面沉如水,原地一动不动静立片刻。珠宫贝阙,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红,似要灼伤人的目光,无处不在彰显着今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他闭了闭眼,转身,折返回去。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他走了,她一定很高兴吧。等他回去见到的,也许是她已经自在地闭上眼睛睡着了,或许是坐在床榻上悠闲地找了一册书卷在看
夜风骀荡,将赤红的绡幔悠悠吹起。
他还未走近床榻,就听到一阵细小的,含糊的声音。
越走近越清楚,是女人闷闷的抽泣声。
他大步向前,她的脸埋在绣着戏水鸳鸯的枕上,背对着他,纤细的肩膀一抽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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