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去通传。
一路到了后花园,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
皇帝停了脚步,立在一棵树后。
亭子三面挂了挡风的厚实褥子,炭火围绕,桌上摆着几碟下酒的菜。漪容穿着玉色的袄衫坐在母亲和伯母中间,笑眯眯的。
郑衍眼力耳力都很出众,没一会儿就弄明白了她们是在外赏雪。
红泥小火炉上温着
黄酒,三人又玩起酒令。
漪容饮了一口编了句歪诗,哈哈大笑,笑倒在她伯母的怀中,仍是吃吃发笑,耳珰一晃一晃。她伯母拍着她的背,虚虚点点她额头,笑骂了一句。
他从没见她如此高兴过。
她心情如此愉悦,他应该跟着高兴的才是,但不知怎的,心窝深处却微微发颤,并不舒服。
为何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会笑得如此神采飞扬,让人远远看着就知道她很轻松,很自在。
一旁的路宗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
乔夫人也就罢了,身子不好,酒也没喝几口,坐得端正。他那夫人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这般啰嗦,实在丢人。
不过片刻,他就想到皇帝也不是来看他夫人的,再去看漪容,吓得险些原地跌倒。
他这侄女脸看起来已经红了,手上拿着一只糟鹅掌在啃。
在自己家里玩玩闹闹路宗从来不管束,左右也没外人瞧见。但这可是在皇帝面前,陛下会不会觉得侄女不够端庄?
见漪容已经站了起来亲自给两个长辈倒酒,再一看皇帝面沉如水,路宗连忙道:“陛下,不如我们过去吧?”
皇帝颔首。
路宗照旧引路,咳嗽了几声,终于叫亭子里说说笑笑的主奴都注意到有人来了。
几人都是吃了一惊。
尤其是漪容,她看着郑衍和伯父一道走来,嘴唇微张,被伯母拉了一下才行礼。
郑衍抬手免了,却并不开口。
他不说话,一时后院静了静。
原本他想着见了她母亲,总要过问几句她的身体,也算是做人女婿的礼数。
但他心里憋闷,过了片刻见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才朝着乔夫人颔首,问道:“乔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乔夫人正垂着眼用余光打量皇帝,见他英眉星目,虽面冷些,却也是个顶顶俊俏的青年郎君,被他一问,答道:“多谢陛下垂问,托您的福,臣妇这身子已经好多了。”
皇帝点头,庭院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乔夫人猜皇帝或许是见到了她们嬉闹,心里不愉,想让女儿在他面前解释解释,又想到皇帝肯定是来找漪容的,轻轻扯了漪容一下,道:“陛下,外边天冷,让漪容陪您进去烤烤火,您看可好?”
郑衍淡淡地“唔”了声。
漪容耳垂微红,走到皇帝面前屈膝行礼,示意他跟自己走。
这在寻常尚未成亲的男女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但谁让他是皇帝,漪容抿抿唇,将他领到自己的闺房去。
室内温暖如春。
漪容进屋先洗了手脱下外衫,才去看已经坐下的皇帝。
他似乎心情很不好。
漪容朝睡莲行香呶呶嘴,示意她们退下,走到皇帝身边坐下。
“不准朝人噘嘴。”
漪容不以为意道:“陛下,她们两个是我的婢女,我朝她们噘嘴是吩咐她们罢了。”
皇帝默了片刻,道:“你身上有股酒味。”
漪容平时里很少饮酒,如今后劲上来了一颗心狂跳,声音大到她伸手捂了捂。
她朝皇帝吹了口气:“是吗?”
话一说完,漪容就手撑额头,真是醉了,才会做出这调情一般的举止!大约皇帝又要一顿歪缠,还会说什么是她自己凑上来。
漪容呵呵笑了两声。
半晌没有动静,她睁大眼睛去看他,却见皇帝仍是面色沉沉。
她迟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