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帘影深深,香炉里燃的是万寿沉香,缭缭烟气里,陆景姝倚坐于画屏之后,手中执着一柄骨扇,扇面未开,玉指却轻叩其上,似在等什么。
不多时,一名御前掌事太监低声入内,双手奉上一封黄封青缄的密信,道:“贵妃娘娘,宫外来的,说是大人亲笔,急信。”
她抬眸一瞬,目光不动,却叫人将信收下。并不急拆,只吩咐道:“你退下吧。”
等茶香略淡,她才铺开信纸,眸光淡淡扫过那寥寥几字:
“风起昭京,收拾衣冠。”
她指尖顿了顿,眸中却无半分波澜,片刻后将信纸卷起,用烛火将它烧尽。
身旁侍婢试探问:“娘娘……可是要遣人出宫?”
陆景姝缓缓转眸:“他只是叫我收拾衣冠,不是叫我逃。你当我是哪个宫里没家教的小妇人?”
她重新坐回高榻,伸手理好衣袖上的云凤暗纹,嗓音低柔,却压得人不敢动弹:“去,把陶月唤来一趟。她是我教出来的,临散席前,规矩还是要教圆了的。”
她看向高窗外天色,春日欲暮,金光正落在玉阶上。
“……昭京的天,该变了。”
翌日,春正浓。
玉昭宫偏东一带的宫墙新修未久,赭红色的墙面被日光一照,泛出一层沉静温润的光。墙头那枝梨树,今年却开得特别好,几枝白得刺眼的花探过墙头,正落在风里,浮着香。
陆景姝穿着一件青色褙子,立在墙内那条夹道上。
她本不该走到这么远处,但今日午后偏安无事,她便命宫人退下,一个人沿着影壁踱到了这里。
她站定时,墙头那朵梨花刚好落了一瓣,落在她肩上。
她抬手弹掉它,抬眸望了一眼墙头。
笛声就从那一刻响起来。
极轻,是民间的调子,不规矩,不是乐署教的那种。
却温柔得厉害,像江南春水推过白船,像入夜时的小酒,带着一点不该有的情意。
她没作声,只听。
那笛子断断续续地吹了一段,忽而停了。
她忽然开口,语气极轻,也极随意:“你吹这个,是给谁听的?”
墙那边静了一下,片刻后传来那人低低的声音:“吹给听的人听的。”
她轻轻一笑。
是他。
她知道那声音,是裴络……
偏她听得懂他吹的是情意。
她又问:“你从哪儿学的?”
墙外的人沉默半晌,才回了句:“外头街上学的。”
她点点头,语气轻缓下来了:“我听着倒像江的水调,慢得很,也软得很。”
风吹过,墙头那枝梨花晃了一下,像是风也怜香。
她忽而换了话题,也不知是不是随口:“你说,若有朝一日,我不在这宫里了……你会不会带我回江南?”
这一句问得极轻,几乎要随风散开。
墙那头却忽然没了动静,连风声都像凝住了。
她本以为这句玩笑他不会接,谁知片刻之后,他却低声回了一句:“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声音不高,却落在她心里。
陆景姝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往回走了,手紧紧攥住,现在她明白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
四月初,昭京郊外七十里,赤羽军驻。
天色未晚,风吹动旌旗,山脚的营地安静得几乎没有兵声。
赤羽军已扎营于此三日,未动,也未入城。七十里,既够近,也够远。像一把未拔的刀,横在城前,不言语,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官道尽头两骑飞奔而来,尘土被马蹄卷起,一路如风掠过田陌,顾行渊在前,沈念之随后,未多言,未放缓。
直到营前地势渐平,才勒马缓下。
营门已有人认出旗帜,快步迎来,齐声抱拳:“将军!沈娘子!”
顾行渊下马,没开口,只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