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这样抱过她。
雪落在他肩上,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起复杂之意,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入殿,他方才停步,语气平静:“到地方了。”
沈念之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清冷:“殿下可以放我下来了。”
李珣一怔,还是将她稳稳放下。
刚落地,她便松开他的臂膀,裙摆扫过地面,步子轻巧自然,像从未有过受伤一说。她走得极稳,甚至还撩起衣角抖了抖,像是在嫌弃雪湿了衣襬。
李珣站在原地,眉心轻蹙,眼神微沉:“你没受伤?”
沈念之停下脚步,回眸一笑,眼尾勾人,眸色却冷:“殿下不也很享受方才的感觉么?”
她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疏离。
李珣一时未语,盯着她的背影,喉结微动,却没说出一句话。
沈念之不再看他,她将将迈入内殿,身后却传来一声突兀的脚步声。
李珣眼神一沉,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沈念之微怔,尚未回身,整个人便已被他拽得踉跄,随后重重摔入殿中软榻。
她撑起身,抬眼时,李珣已经逼近,将她困在怀中,衣袍带起一阵雪气,寒意未散。
他低头,眼神深沉到近乎阴鸷,嗓音压得极低:“我随时可以要了你。”
他看着她,此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沈念之却并未露出惧色,甚至连慌张都没有。她反而慢悠悠地抬手,指尖勾住他的衣襟,懒懒一拉,将他硬生生拽近,贴到自己鼻尖前。
她笑意不改,气息轻浅:“我竟然不知道殿下喜欢强制爱。”
她眨了下眼,语气轻快:“我一直以为,殿下喜欢的,是猎物自己乖乖送上门。”
她尾音极轻,带着微凉的鼻息拂在他唇侧,一寸不让,反将身下局势收归掌控。
空气凝滞,二人相对无言。
李珣的手还落在她的腰侧,衣襟未整,喉咙蠕动了一下,看着沈念之的唇,心中竟然有些冲动。
殿外忽然响起宫人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禀报:“启禀殿下——太后有令,沈娘子今日戌时便可出宫,只待十一月十五,大婚成礼。”
静默倏然破裂。
李珣眼底的情绪仿佛被骤然泼了一盆凉水,转瞬冷了下去。他收回手,直起身,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只
是手背青筋绷紧,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沈念之却已重新倚在软枕上,姿态慵懒,眼神清明,像刚才那句戏语只是随口调侃,不带一丝情动。
她抬眼看向李珣,笑意盈盈:“原来我还有半日。殿下若想要我,现在就得快些。”
她说得轻巧,甚至带着一点讥笑的味道。
李珣望着她,没有回应。他看得出来,她心中毫无波澜——或者说,有,但从未放在他身上。
他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冷声道:“本宫让人送你回去。”
沈念之点了点头:“多谢。”
京城街道,白雪未化,乌云压顶,空气中仍带着昨夜残雪的湿冷。
晋国公府街口,王府马车自皇城缓缓而来,通体墨漆描金,车侧一枚太子徽纹极为醒目,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马车行至巷口一侧,风自长街尽头吹来,卷起一角金边帘子。
沈念之倚坐车中,原本闭目小憩,被那一缕冷风惊动,微微睁开眼。她下意识地看向那被风掀起的一线街景。
而就在此刻,一骑自对面徐徐而来。
是顾行渊。
他今日衣着寻常,不过一袭藏青窄袖袍,外罩旧裘,独自骑马,身后无人。
风将他鬓边微发吹得有些凌乱,他神情平静,看上去与旁人无异。只是马步经过马车侧时,他的目光似有所感,在那帘角一掀之间,撞上了一双眼。
沈念之也正看着他。
那是一种极短极静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