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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黑瓷盏。

那人却后退一步,身影隐入暗影,再无声息。

铁栏前,只余烛火微微摇晃,将沈淮景的身影映在墙上,斑驳晃动,随后重重砸在地上。

寅时将过,天未明透。

顾行渊原本已打马往长公主府去,可越临近巷口,他心中却越发不安,像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从胸腔里坠落,压得他喘不过气。

马蹄在巷尾倏然一顿,他握着缰绳的指节绷得发白。

终是调转马头,折返原路,他又一次踏入东狱。

今夜雪仍未停,大理寺的灯火照得甬道苍白,牢门深锁,守吏已被遣散,只余数人留守。

可当他踏入石阶之时,迎面却扑来一股极淡的异香——

顾行渊心中一震,他疾步趋前,跨过甬道,站定于那一间牢房前。

木门半掩,烛火犹存。

牢中沈淮景静躺于榻,衣衫整肃,眉目如常,唯独手中黑釉酒盏已空,盏底残香未散,桌旁律册合页微启,一页半批,一页空白。

他像是方才才歇了笔,可那一身气息,早已全无。

顾行渊骤然踏上前去,一把拉开铁锁,探手去触。

指下冰冷如雪。

“沈大人!”

他的声音在石壁间炸开。

无人应他。

片刻后,他回头,面色沉如霜,厉声唤人:“来人,来人——叫太医,叫中丞,去禀陛下!”

却见廊外黑影一闪,一道身影从阴影中缓步而来,身着深衣,面容冷静。

正是户部尚书、现任中书令——陆长明。

他步伐稳健,语声如常,听不出一丝异色:“顾大人,太医无需叫了。”

“沈中书——畏罪服毒,自裁于狱。”

“此案,可结了。”

话音一落,顾行渊身形微晃,仿佛在风雪中被人正中一拳。

他看着陆长明,唇角动了动,半晌,声音低哑:“你说……畏罪?”

“谁证他畏罪?谁审他问罪?谁定他生死?他连堂前一言未辩,就被你们——”

顾行渊握紧了拳,呼吸极重,一字一顿:“这……就是你们守的‘大昭律’?”

陆长明面色未动,只淡淡道:“律为人定,官为国使,谁掌诏书,谁便是律,顾大人,此言,慎之。”

顾行渊只觉胸口像是被塞了块冰,又硬又冷。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终是抬眸望向那道早已静止的身影。

片刻后,他转身,步履极稳,步步踏雪,直出东狱。

次日,日色初升,雪光犹白。

他拂袖直上宫阶,跪于紫宸殿外,长揖不起,亲上表辞去大理寺卿之职,称“心不安于律,身不敢居位”。

那一道折子,笔锋如刀,章句之间,竟无一句婉辞。

宫门之后,无人回声。

有人将他辞章呈上御案,却被守于殿中的陆长明拦下,淡声道:“陛下已歇。”

“辞表我收了,待圣上醒来,我自会转呈。”

顾行渊望着那道宫门,良久未动。

晋国公府,天光微曦,雪未化。

沈府西

厢绣阁中,沈念之一夜未眠,直到东方露出一点亮意,她才仰身躺下。

帘帐半垂,檀香未灭,屋内仍余酒气与沉香缠绕,她望着床帐出神,忽而心口一窒——

是那种极细微,却如针扎般的痛。

她“啊”了一声,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发鬓,连唇色都褪了血色。

霜杏守在外头,一听动静便急忙推门而入:“小姐!”

沈念之倚在床边,声音低哑:“倒杯热茶来。”

霜杏不敢耽搁,立刻去倒。

她指尖还未碰到那盏瓷杯,外头却猛地冲进来一个小厮,神情慌张、语调颤抖,几乎是扑通一声跪下:

“沈中——沈大人……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