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经过,她们立刻噤了声,待他走远又哄笑起来。
杨父的肩膀垮得更低了,水桶在扁担下晃出一地湿痕。
里正拄着拐杖踏进杨家院门时,日头正毒。
杨父慌忙用袖子擦了擦条凳,却被拐杖“咚”地敲在手背上。
“老杨啊老杨,”里正花白的胡子气得直颤,“你们家祖坟是冒了什么青烟了?遇上这么个搅家精!”
“那林氏可真是个有本事的,把你们杨家,我们杨家村的脸都丢到衙门去了!”
杨大哥缩在墙角,活像只淋了雨的鹌鹑。
杨父老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汗珠滚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明日拿五两银子去县衙赎人。”
里正临走时甩下一句,“再敢动歪心思,全村联名把你们逐出宗祠!”
暮色四合时,杨康蹲在河边磨镰刀。
河水倒映着他空荡的袖管,也倒映着身后蹑手蹑脚的影子。
“大哥。”杨梅把热乎乎的油纸包塞进他怀里,“张阿婆给的葱油饼,趁热吃。”
油香混着葱香钻进鼻孔,杨康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他低头咬了一大口,滚烫的饼渣沾在胡茬上。
杨梅扑哧笑了,伸手替他拂去。
“工坊明日开张,”她眼睛亮晶晶的,“顾掌柜说,给你留了库管的差事。”
河面突然泛起涟漪。
杨康盯着那块碎成千万片的倒影,喉结动了动:“我右手没了”
“可你左臂比牛还有劲呀!”杨梅拽着他站起来。
“昨儿个不是单手就把粮袋扛进仓了?”
“王叔他们都说了,西北军的‘独臂杨’比两只手的汉子还能干呢!”
独臂杨是打闹时大家给杨康起的外号,很贴切。
卯时,顾笙正在粮仓改建的工坊里做最后收尾的工作。
三十几张新打的木案台排成六列,每张案台都根据使用者的情况做了调整。
独腿的郑老四案台下有脚踏,驼背的李老三椅子加了靠垫。
张良则在一旁继续登记着需要修改的事项。
“顾掌柜,”周轶举着名册匆匆进来,“又来了三个投军的,都是伤退的老兵。”
顾笙点了点头,蘸了蘸墨笔,在名单上添了几行字,最后让张勇来将人带去。
“周大哥,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今日大家辛苦了,请哥哥们喝碗茶。”张良来到一旁,将荷包塞给周轶。
周轶连连摆手推辞。
这礼他怎能收?顾笙建此工坊安置退役士兵,这些人皆是他的手足兄弟。
而且,该道谢的,是他周轶才对——
第二日,晨光熹微中,工坊门口已经排起长队。
拄拐的、缺眼的、脸上带疤的汉子们互相搀扶着,破旧的衣衫洗得发白。
张阿婆挎着竹篮站在台阶上,篮子里是煮好的红鸡蛋。
“都听着!”老太太嗓门洪亮,“揉面要顺时针用暗劲”
另一边,杨康被推到库房门前。
张良递来一把黄铜钥匙:“杨大哥,每袋面粉进出都要记账,错一斤扣十文钱。”
钥匙沉甸甸地压在掌心,杨康下意识想用右手去接,空袖管晃了晃。
张良假装没看见,转身指着墙上的木牌:“红色是小麦粉,蓝色是荞麦粉,别搞混了。”
第一缕炊烟升起时,十几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挑着担子进来。
领头的是郑老四的浑家,担子里酸菜炖肉的香气勾得汉子们直咽口水。
“开饭啦!”她敲着木勺,“顾掌柜说了,管饱!”
午后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在案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杨康蹲在库房角落,左手握着毛笔在账本上歪歪扭扭地写字。
汗水顺着鼻尖滴在纸上,晕开一团墨迹。
“用这个。”一只粗糙的手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