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了三分。
他原以为卫怜已经睡了,掀开暖帘,却见她披着衣裳,伏在案前书写什么。烛光微微摇曳着,为她发丝笼上一层清辉,身姿朦胧,如隔云端。
“夜里还费眼?”见她头也不抬,卫琢屈指在书案上轻叩了叩:“明日再写。”
他认得那札记。从前卫怜写下的东西都会给他看,只是几个月前起,她就不肯了。
卫怜默默收了纸笔,走到榻边坐下。她咳了这些时日,嗓子哑得生疼,此时却不得不开口:“皇兄,十一弟今日来找过我。”
卫琢跟过去,抬手扣住卫怜纤细的手腕,亲自诊她的脉。他语气温和:“他可是同你说,卫姹还活着?”
卫怜刚点了点头,卫琢便抬眼看向她,神情坦然:“他猜得没错。”
他的指尖微凉,仿佛细细感受着她的脉搏。力道分明放得极轻,可肌肤相触,仍令她生出一丝轻微的战栗。
“他竟敢……”卫怜激动之下,胸膛起伏得厉害,另外半截话也再说不出。
卫琢这才松了开手,转而轻拍她的背:“小妹莫急,此事另有缘由。
卫怜了解卫姹,心下多少能猜着几分:“八妹妹也做错事了,是吗?但皇兄别忘了,她可以挨罚,可身为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受辱。我在青蓬观的时候,她还给那儿的女冠送过银钱……”卫怜缓了口气,才愠怒道:“皇兄也不该放任萧公子如此胡闹。”
卫琢先前对卫琮说的那些话,她一听便知是敷衍搪塞,他根本不想管。若他想管,这事立马又是另外的说法了。
卫琢自然能听得出。
他抬手,指腹揉了揉她的眼尾,声音低沉下来:“小妹为何……总为了外人,同我置气?”
“她是我们的妹妹。”卫怜坚持道。
“她不是。”卫琢一双漆黑的眼珠静静望着她,犹如幽深的古井:“我们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我和你。”
那两人纠缠至此,卫姹自己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从前她如何薄待卫怜,或许卫怜不记得了,他却记得清清楚楚。不论于公于私,卫琢都懒得多过问。
卫怜察觉到话头被扯远,闷声道:“你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偏要管。”
卫琢忽然被妹妹数落,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此话怎讲?”
“魏衍在长安待得好好的,怎会无端被调走?”
灯影摇曳,映着眼前人薄薄的肩颈,犹如白玉。面颊不知是咳得厉害还是含着怒意,此刻涨得通红。
卫琢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她,声音不急不缓:“此番是升迁,算不得苛待。”
卫怜别过头去,不看他了:“你总是有理由。”
魏衍是送花给她,卫姹是小时候欺负她,陆宴祈则是……
那根生着尖刺的藤蔓,悄无声息,又像蛇一般缠紧了她。
卫怜抿紧唇,默默爬到了榻上,背对着卫琢躺下,再不动了。
窗下的烛火静静烧着,光晕流转。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无奈的声音。
“我知道了。”卫琢顿了顿:“我会命他放人。”
——
一直到了登基大典当日,日光才从厚重的云层中悄然探出头。积雪初融,水珠嘀嘀嗒嗒地垂落。
因着这场病,卫怜未能出席大典,只是坐在窗边,恰好能望见院中凋零的花木。
流水落花春去也……垂丝海棠还未再开,大梁便已换了新主。这一年离开了不少人,加上皇兄的后宫空置,宫中处处透着冷清寥落。
贺令仪带着贺之章的信来看望卫怜,总算打破了周遭寂静。
卫怜捏着信看了会儿,忍不住笑道:“他这写的什么呀?字跟游蛇似的……”话虽如此,她还是瞧见了信中那句“公主可好”。
两人正说笑着,宸极殿方向渐有庄重的钟鼓声传来,登基礼已然开始。阖宫侍者多被唤去观礼,群玉殿中守着的人也少了大半。
殿内只剩她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