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离开,就是最好的结局。
只不过意外遇见了个顾莲沼……为了他,柳元洵本来是能撑一撑的。
可顾莲沼不但没有成为他活下去的支柱,反而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元喆最大的错误,不是利用顾莲沼接近柳元洵,而是习惯了替柳元洵决定一切。他亲手剪断了柳元洵与这世间的所有羁绊,让生死对柳元洵而言,再无分别。
昏睡三日是病症,若昏睡三月,便是永别。
……
柳元洵又做梦了。
这些日子他总在做梦。
活着时被病体束缚,昏睡后反倒能在梦中随心所欲。
只是往日的梦总是缥缈虚幻,这次的却格外真实。真实到他能感受到那柔腻温热的皮肤,更能闻到她身上熟悉而久违的玉兰花香。
替他擦脸的人动作轻柔,哼唱的童谣是他幼时最爱的调子,摘了护甲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小臂,彷佛他还是那个没有人陪就睡不着觉的孩子。
除了母妃,身边似乎还有人在说话,只是声音压得太低,他听不真切。
直到竹板撬开他的唇齿,苦涩的药汁灌入口中,他才从虚无中寻到一丝与现实的联系。
他知道有人在给他灌药,若是往常,他喝了也就喝了,可这次他却开始抗拒。
这药太苦了,苦的他胃里灼烧,浑身难受,他怕自己受了这药的刺激,会从这难得的美梦中惊醒。于是,他开始抗拒,刻意紧缩着喉口,推拒着被灌进来的药。
棕褐色的药液顺着唇角滑落,很快被一方素帕拭去,温热的手掌粘贴他的额头,轻柔的声音里全是令人动容的疼惜,“洵儿乖,母妃知道你难受,喝了药就好了……听话,来,张口……”
不知是这声音太温柔,还是话里的疼惜太动人,柳元洵竟真的开始吞咽。只是咽着咽着,紧闭的眼角便渗出泪来。
擦不尽的眼泪很快浸湿了翎太妃手里的帕子,连带着她也红了眼眶。
柳元洵瘦得惊人,翎太妃不费力气就能将他抱起,让他枕在自己膝上,拖着他的头,一口又一口地喂着药。
“洵儿……母妃的洵儿……”压抑的哭声终于决堤,翎太妃偏头痛哭出声,胸腔溢满酸涩。
正哭着,忽听一声微弱的吸气声,翎太妃还没来得及回神,就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蹭上她的脸颊。那手虚弱得抬不起来,刚触到皮肤便垂落下去。
“母妃……你怎么哭了?”
翎太妃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低头,待对上那双湿润而憔悴的眼眸,她瞬间狂喜,手抖得几乎捧不住柳元洵的脸。
“洵儿,洵儿你醒了?不要睡,千万不要睡,母妃在这里,你陪陪母妃,好不好?”
柳元洵勉强勾起嘴角,虚弱道:“要是不睡……就看不见,看不见母妃了……”
翎太妃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摸摸,母妃是热的,不是梦。母妃真的在这儿,一直在这儿陪着你。”
柳元洵的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嗯,我知道母妃真的在这里。”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眼神却依然恍惚。即便到了此刻,他依然固执地认为这不过是更深一层的梦境罢了。
“洵儿……”翎太妃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一再告诫自己要控制情绪,不可让柳元洵因她而劳神,可她根本无法抑制,看着柳元洵这副模样,简直比剜心还要难受。
“母妃……”柳元洵强撑着想要多说几句,可眼皮却越来越沉,眼神也逐渐涣散,“我想睡了。”
“别睡!洵儿别睡!你听母妃说,”翎太妃的声音陡然拔高,颤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生怕这一闭眼就是永别,“这不是梦,母妃以后都能长长久久地陪着你了,你醒来,你别闭眼,你看着母妃,听母妃慢慢跟你讲,好不好?”
柳元洵渐渐觉得这个梦也不是那么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