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筹码,顾莲沼就不再像根绷紧的弦一样,稍有动静就浑身是刺了。
见柳元洵仍在犹豫,顾莲沼又道:“要不找个小厮去知会一声?等淩大人得了信,咱们再学也不迟。”
这事儿本就不值一提,真要派人去传话,又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淩亭啊,我不跟你学骑马了,正好阿峤有空,就让他教我了。”
他要是真找人去传这句话,淩亭估计也得怔愣好半晌。
当初说要骑马时,没想到会来江南,更没想到……他的身体会恶化得这样快。
等忙完江南的事,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学骑马的机会了。
柳元洵轻叹一声,放下茶盏,道:“倒也不必特意去传话,等淩亭回来再说吧。趁着天色尚早,走吧。”
顾莲沼勾唇一笑,目露得逞,垂手将他牵住。
自初二离京,已过二十余日。
这些日子里,柳元洵不是卧病在床,就是忙于事务,他们竟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微风里慢慢散步了。
江南的天空格外清朗,云层唯美多变,此时恰逢晴天,寥寥几朵绒白飘在高远的天上,像放大了的柳絮般轻盈。风轻柔,阳光也轻柔,暖阳温柔地洒落,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着走着,柳元洵侧眸看向身侧的顾莲沼,微微一顿后,声音里带了明显的笑意,“阿峤,你长高了啊。”
初见的时候,顾莲沼是要比他矮一些的,但差得不多,比他眉骨高一点。不过十八岁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一月蹿半寸都是正常的,没想到两个月一过,二人竟也一般高了。
柳元洵晃了晃交握的手,轻声道:“回去吩咐厨房熬些骨头汤,平日里也多喝些牛乳。”
顾莲沼眸光一亮,“你有胃口了?”
他想的是顾莲沼,顾莲沼惦记的却是他。
柳元洵轻笑道:“不是,是给你补的。”
顾莲沼没听懂,“我补什么?”
“个子蹿得太快,夜里怕是要抽筋,平日里多补一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柳元洵怕他不信,特意补充道:“这是我母妃说的。”
顾莲沼对他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包括小时候的他,“你十八岁的时候,也会因为长个子而骨头痛吗?”
柳元洵罕见语塞,犹豫了好一会,才磨磨蹭蹭地挤出一句:“我长得晚,二十岁才开始长高。”
这话倒是不假,他一向体弱,又自娘胎里吃了亏,其他皇子一岁多便发浓而面红,也有了一定的抓握力和行动力。可他不是,他一岁的时候,抬头都费力,甚至连喝奶也成问题,常常没喝几口,便要出满头的汗。
到了长大,别的皇子猛蹿个头的时候,他却很瘦弱,一直长不高。
他母妃倒是很早就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就怕他长个子的时候骨头疼。可等他长高的时候,他母妃已经神志不清了。
想到这里,柳元洵有些难过,却听顾莲沼问道:“那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多高啊?”
柳元洵支支吾吾,只想搪塞,“不是很高。”
顾莲沼追问:“不是很高是多高?”
柳元洵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故意作弄自己,于是略带恼意道:“问这个做什么?”
“想知道。”顾莲沼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很是专注,“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他赤诚又坦荡,眸子里像是燃着一簇火,小小的柳元洵站在火焰的中心,仅仅是被他注视着,就觉得四肢百骸都温暖了起来。
没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像是看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灼热,又澄澈。
他得到过很多爱,可爱着他的人,总有比爱他更重要的事情做。
母妃爱他,可母妃也爱父皇与权势;皇兄爱他,但皇兄要复仇也要坐稳皇位;父皇也爱他,但父皇更爱他的天下;淩氏兄妹也爱他,但对他的爱里掺了太多的感恩与敬重,爱就不再是纯粹的爱。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