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如果皇上照旧赐了婚,如果他不必和柳元洵一命换一命,喜欢便喜欢了,凭他的能力,凭柳元洵的心性,何至于……
“我确实,不想听人安慰。”柳元洵没留意到顾莲沼的异样,他抬头看着耳房顶壁上的花纹,轻声道:“你知道吗,阿峤,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来说,安慰其实是种负累,因为我知道那是假的。”
顾莲沼低声问他:“那你想听什么?”
听什么呢?柳元洵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细细想了想,慢声道:“我想听人说……我过去存在的意义,我活着给他们带来了什么,我过去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体会了怎样的人生……我想听这些。我还想听我在意的人告诉我,我死了以后,他们也有自己的打算,也会好好过日子,不会让我担心。”
对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而言,以后是没有意义的。那句“等你好了以后我们要如何”,更像是一种残忍的提醒,每说一句,便在提醒他,这些事他再也做不了了。
所以他更想知道自己已经做了些什么,他想让别人告诉他:你这一生没有白来,你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所以你可以放心去了,我们都不用你费心。
念及一墙之隔还有淩亭和淩晴,他声音很轻,轻到只有顾莲沼能听清,“可我不能这么残忍。我死了便死了,一切知觉都消失了,但活着的人却要一直难过。如果畅想未来,能让他们的痛苦晚一些到来,那便让他们说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其实一点也不难过,反倒因为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他甚至感到了些许放松。
可他这一字一句落在顾莲沼耳朵里,却让他眉心紧蹙,忍不住抬手按住了心脏。
他觉得难受。
他想让柳元洵不要再说了。
别人难受时会落泪,可他难受时却满心怒火,恨不得砸烂些什么,撕毁些什么。不管怎样发泄,这情绪都不可能化作眼泪流出来。
那太懦弱了,像是一种臣服。
柳元洵笑了笑,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满足,“所以阿峤,这些话我只能说给你听,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淩晴,那她可能已经哭了。”
……
泡过药浴之后,柳元洵感染的风寒便去了大半,精神也好了许多,当天夜里甚至喝了大半碗清粥。
吃饱以后,又喝了药,这便沉沉睡了过去。
房里,照样是顾莲沼在伺候。
但今夜,他没添香,也没动他。
柳元洵晚间在耳房里说得那些话,依旧萦绕在他心间,他头一回如此清晰的意识到,挤在他身侧、想从他身上取暖的人,是个将死之人。
他感觉自己心底似乎藏着某种沸腾的情绪,而此刻,这些情绪却被盖上了层层沾水的宣纸,如同遭受了贴加官的刑罚一般,在他胸腔里兀自窒息。
顾莲沼不愿面对自己的情绪,至少在还清那些亏欠之前,他不想让情绪干扰自己的判断。他甚至连之前让他热血沸腾、让他不想做人的色I欲也一并舍弃了。
所以他不仅没动柳元洵,连抱也没抱他。
“喜欢”来的时候不讲道理,也不留痕迹,水滴成渊般溺毙了他的理智,完全不受控制。可他是个狠人,来时不受控,去时却利落,说舍,不过像提刀断臂,什么都能舍掉。
哪怕柳元洵嘴里嘟囔着什么,想靠近他取暖,他也能死守着一方床铺,就是不抬臂揽住他。
唯有耳朵悄悄竖起,听着柳元洵语不成字的呢喃。
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顾莲沼都要放弃了,又听见他说了一个字,“冷……”
冷了,自然是要取暖。
如果不是取暖,也不会往他身边挨,挨过来还不够,还时不时蹭一下他的胳膊,像是拿头顶被子的猫儿,巴不得蹭开一个缝隙,好让自己溜进来。
顾莲沼有些犹豫。
他没想对柳元洵做什么,他只是觉得,既然要还债,那由他取暖,好像也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