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杨晞对此事避而不提,难免会显得古怪。
杨仲清道:“听说这批药是橘井堂从京东路收购回来的,就这么被半路劫持送到隔离棚。你是负责疫病的御医,可有人找你麻烦?”
杨晞淡然地笑了,“爹爹放心吧,我一个小小的御医,只知行医救人,如何有能耐劫持药材。王县公也不会那么蠢怀疑到女儿头上。”
杨仲清轻叹一声,又道:“橘井堂表面上是王县公族兄在打理,可许多人都知道,这私底下是王县公的产业,就怕他会怪罪到你头上。”
王县公王敦的妹妹是宠冠六宫的王贵妃,还和太师高纵结党,在朝中风头无两,就连一向与他们不和的尚书左相也不敢轻易出头得罪他们。
杨仲清有此担忧也不足为奇。
“汴京发生疫病,橘井堂囤药坐地起价,朝内朝外多少人看不惯,有人私下劫持药材行侠仗义也不足为怪。”杨晞道。
杨仲清依旧忧心忡忡,“此事过后,朝中不知会有什么变化。你是负责时疫的御医,处在风口浪尖上,记住爹说的,切莫卷入到朝廷斗争的漩涡去!”
搅动汤水的调羹忽地停下,杨晞微微一怔。
切莫卷入到朝廷斗争的漩涡去。
自从她考入太医局后,这样的话爹爹对她说过不下十次。她当然理解其中的用心良苦,若不是卷入了朝堂斗争,娘亲就不会枉送了性命,爹爹只是害怕她会重蹈娘亲覆辙!
杨晞明日一早还要到生父家中晨省,杨仲清嘱咐了几句便让她回去歇息了。
夜灯昏暗地映照在书案前静坐之人。
杨晞手里拿着娘亲生前赠给她的玉璜,盯着玉,面色凝重若染了一层霜。
爹爹劝她莫卷入朝廷斗争,以免重蹈娘亲覆辙。可是娘亲死得冤屈,从她去世那天起,杨晞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看到这块玉,总会忆起娘亲,想起她去世前所经历的一切:
杨晞的娘亲章嫣,出身于文学世家,父亲乃翰林大学士。娘亲自幼聪明好学,深有外祖父风骨,样貌出挑,柳絮才高,是人人称道的汴京第一才女,多少宗室少年,宦门子弟日日传阅她的诗文,心生倾慕之情。
然而二十多年前,先帝庶出之子—当今皇帝赵建,在太后的拥立下登基。头一年太后临朝听政,朝中局势还算风平浪静。但一年后太后薨逝,赵建继承父志施行新政,众多佞臣揣测圣意,谄媚逢迎,借着新政之名排除异己,把旧党官员下狱的下狱,驱逐的驱逐。
士族世家多受到迫害,整个家族全部被驱逐离京。外祖父为旧党要员受到牵连,被一贬再贬,到了瀛海。
娘亲当时已经嫁给先太后侄子向从天,也就是她的生父。
向从天年轻的时候与皇帝赵建为莫逆之交,正是他的进言,先太后才决意拥立赵建登基,凭借这份定策之功,父亲使娘亲免受牵连,得以留在汴京。
可听父亲说,在她出生前,娘亲与他因为性情不合选择和离。
然后娘亲便一个人居住在汴京,身怀六甲却举目无亲,过得极其艰难。
从前的亲友和倾慕者不是落井下石,就是因为害怕受到牵连,鲜少有对娘亲施以援手的。爹爹同情娘亲的遭遇,找稳婆替娘亲接生,还亲自开方子为她调理身子。
刚出生的孩子体弱多病,因为有爹爹在,杨晞才在艰难恶劣的环境下平安活到了周岁。
经历了诸多磨难,娘亲终于被爹爹的热情打动,忍受非议,带着她嫁入了杨府。
当今左相张照利用新法排除异己,在朝中倒行逆施,唆摆皇帝穷奢极恀,搜刮大量民脂民膏,闹得民不聊生。
外祖父虽身处远离汴京之地,但文人风骨极重的他依旧上书进言,终于招致杀身之祸,十年前无端死在瀛海这块蛮荒之地。
娘亲悲痛欲绝,明知不可与满朝奸党对抗,在瀛海为外祖父奔丧回来后,就开始为外祖父讨回公道奔波,联络上几个外祖父从前的学生,上书进言,敲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