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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要拉这么多“叫花子”,个个皱着眉头。

流民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上车,那狼崽少年最后上车时,回头望了一眼万隆栈,眼神里没有留恋,只有近乎麻木的空洞。

钱管事站在门口数着人头,等最后一个人上车,他立刻搓着手笑道:“小娘子,人可都交给你了,往后……”

话没说完,苏榛打断他:“栈租和抽成,我们已经两清了。”

语气平淡,带着明显的疏离。钱管事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转身就走,对他而言这单生意已经结束了。至于这些流民能不能在苏榛那里活下去,跟他万隆栈又有什么关系呢?

斐熙上了第一辆流民车,苏榛跟萧容依旧上了白老汉的车。

四辆车启程,萧容回头张望了下,想了想,沉声安慰了苏榛一句:“榛娘也放心,我方才瞧过了,这些人虽说各有各的麻烦,但基本的活儿是教得会的。”

苏榛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反正白水村本就需要不少打下手的,除了做伙食,舒娘那里的女工坊也要招学徒、童创组那边儿也能制玩具,只要他们心思不坏,总能赚到口饭吃。更何况……”

苏榛话*停下、笑意却深了些许,她今天是做了好事,但这好事可不该她一个人做。总之,她自有打算。

两刻后,四辆驴车停在白川府衙门前。

带流民出来做工,除了完善商栈手续之外第一件事就得先去户房吏办附籍。附籍得有田契、有雇主担保。苏榛等人却是不用田契,只需出示修路押纲官的批文。

修路是官府急务,批文比什么都管用,更何况附籍流民能算入“政绩”,对官府没坏处。

户房吏自也清楚这一点,丝毫也没为难、没耽误,只让苏榛在担保书上按了手印,便给二十五人办了二十五张附籍帖。

当盖着户房朱红大印的附籍帖发到流民手里时,这些人手抖得拿不住那张薄纸,对着苏榛等人又磕了三个响头。抱婴儿的妇人把附籍帖塞进孩子襁褓里,低声喃喃:“儿啊,咱……咱有籍了……”。

车行第二站是医馆,这是苏榛早已盘算好的必到之处。她绝不能因一时心软而让疫病传入村子,流民中病弱之人不少,若真有传染性病症,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医馆的老郎中经验老道,一番检查下来,虽情况复杂却也有了应对之策。多为长期受冻、营养不良、伤口感染,需拔毒膏、麸皮洗剂、金疮药之类的就能治好。至于瞎眼跟断手,那是陈年疾无药可医,但也不可能会传染。

一通看诊、抓药下来又花了足足一两二钱银子的“巨款”,这帐一报出来,流民里当时就有几个眼窝浅的哭出了声,他们是生怕东家因这银子再嫌弃了他们,把他们再送回商栈。

说实话领流民出来着实是远超了官府给的预算,但苏榛即然敢把人往医馆领,心里就早已做好了准备,不甚在意这些。见时候也不早了,便赶紧招呼人上车,顺便把药也给了斐熙让他给大伙儿按需发放,像那些个冻疮膏在车上就可以敷了,虽然大部分还在疼痒,眼神却比来时亮了些。

临出发前,苏榛也站车下喊了:“回去后都按先生说的吃药换药,不许偷懒。谁要是不听话,害了别人,我就把他赶出去!”

流民们低声应着,声音里带着感激和敬畏。他们从未想过,一个素不相识的东家,会为了他们这群“叫花子”花这么多钱,甚至去买药。

等驴车终于晃悠着出了城,车轮声单调而规律。因心里惦记着这二十五人的安置问题,苏榛跟萧容坐着白老汉的车子就先行一步。

后头三辆流民车倒是不急这一刻,车里的狼崽子少年忽然问随车的斐熙:“为什么……给我们用药?多花了不少银子。”

斐熙看了眼少年,笑了,“你不是说,命是东家的吗?手废了还怎么干活?”

少年沉默片刻,只认真重复:“命是东家的。”

流民车一路在暮色里颠簸上山,载了满车的破衣烂衫和奄奄一息的希望、直至远处白水村的灯火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