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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那句“由谢廷玉直领”,岂非意味着这支军队终归谢氏?部队磨合最忌中途换主将,轻则军心涣散,重则引发兵祸。

然谢廷玉此举又无把柄可抓,毕竟明面上打着朝廷新军旗号。

掩在案下的手猛然发力,茶盏几欲碎裂。姬昭垂眸缓息,再抬眼时已敛去厉色,“朕向来赏罚分明,自当按凤阁所议,晋她为上骑都尉。不知桓卿如何看待谢氏请建北府军?”

桓斩月老实人一个,想来只虑边疆安危,见良将自然不愿埋没,当即抱拳,“陛下圣明!廷玉确该委以重任,执掌新军。”

姬昭一口气差点堵在鼻腔处出不来。她本欲挑动桓斩月抗衡谢氏,不料这榆木疙瘩当真是什么话都听不出。她遂不耐摆手,“朕省得了,桓卿若有事便速速离去吧。”

待人离去,姬昭反复看着这本奏章,委实挑不出什么可以拒绝挑刺的点,只得用朱砂批了个准字。

朱砂未干,一股难以消化的郁结之气顿上心头,姬昭手肘撑头,不过随意一瞥,就看到角落青瓷瓶里头的芍药。

芍药。

当初她强行命姬怜赴袁氏清凉山庄之会,暗中备下浸了暖情香的外衫。本想待姬怜情动时引袁望舒入彀,既可令其娶亲离朝,又能除去一患。可不知为何那外衫被换去,此计便以失败告终。

如今眼下,袁望舒亦在此次剿匪中立了功,又与谢氏逐步靠近。

该如何让袁,谢两家离心呢?

姬昭思索几下,复又拿起朱砂在其奏章上写下一行字。

午时三刻,数道敕令传遍凤阁。一准谢氏新立北府军,二擢剿匪将士各晋一级,三授谢廷玉、袁望舒共领少保职,教授皇女骑射武艺。

数位官员前去给谢清宴道贺。

“谢大司徒教女有方,如今不仅官至上骑都尉,还负责皇女骑射教导。实乃受当今天子器重呀!”

“小谢都尉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恭喜小谢大人升迁!”

“陈郡谢氏不愧是百年望族!”

谢清宴笑容温和,一一执礼回应。

这方结束,一群人转头又簇拥着往袁照蕴处赶。

“大司农,令爱才略超群,如今不仅参与新军筹备督导,还要到宫中教授皇女骑射,现下又即将迎娶范阳卢氏公子,当真是三喜临门!”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实乃羡煞旁人也!”

袁照蕴面上挂起笑,滴水不漏地回应,待这群人走之后,漆黑的凤眸透过屏风的雕花缝隙,紧紧锁住垂眸阅览文书的谢清宴,眼底是无尽的暗流涌动。

这份敌意在谢清宴抬首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过三日,一辆朱轮华毂从谢园内缓缓驶出,檐角铜铃随车驾轻摇,清越的叮铃声一路洒过宫道,直至在宫门外稳稳停驻。

车门一拉,只见一道修长身影利落跃下。

谢廷玉一袭玄色窄袖圆领武袍,衣襟处金线密绣的仙鹤振翅欲飞。三尺宽的蹀躞带紧束腰身,衬得人如青竹劲挺。高束的马尾以金冠固住,一支缠枝纹金簪横贯其间,更添几分飒爽贵气。

她走动间,隐约可见玄色武袍下的绯红中单。

等候许久的引路宫人上前,叉手行礼,“谢大人安好。不知袁大人如今身在何处?”

“望舒娘正巧腿部伤还未好全,今日便只有我来宫内负责授予骑射。”

“是。”

谢廷玉负责教授骑射的皇女名为姬洵,乃先凤君难产遗孤,现由谢鹤澜亲自抚养。

二人沿着青石板小径行至一处空旷小园,却不见姬洵踪影。宫人环顾四周,额角沁汗:“谢大人稍安勿躁,奴这就去找殿下。”

谢廷玉淡然颔首。

这小园造景精巧。下层是开阔草场,设凉亭供休憩。上层堆叠山石,自成屏障。此刻,一块湖石后正躲着个小小身影,小声道:“这就是教授我骑射的少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