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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鲜活的脸庞,此刻悄无声息。少女鬓发散开,无比冷漠的神色,似乎在惩罚着他的绝情。
他俯下身,忍住喉间的痛意,一声一声,轻轻唤她,
阿嫱。
正如同那一年,风吹簌簌,他抱着少女僵硬的尸体,一声又一声唤着,忏悔着。
阿嫱,朕错了。
朕知错了。
朕…真的知道错了。
回来好不好,回到朕的身边来。
朕不再一意孤行,不再关着你,不再惹你生气。
朕……
他忽然站起身,“唰”的一声拔出一侧长剑,寒光闪过,他已将长剑横置于脖颈旁,一双眼里尽是悲怆的一双眼里尽是悲怆的决绝。
“陛下不可!”
“陛下——”
视野里是大片大片的鲜红色。
血腥弥漫,呛过他的鼻息,淹没他所有的神智。
李彻心想,若是他此生此世,无法得到她的原谅。
那便用这余下的后半生,去偿还他这满身无法洗清的罪孽。
……
李彻是在一个初秋醒来的。
尚未苏醒,他便听见窗门外的窃窃私语。医师赶入二皇子帐中时,李彻浑身上下爬满了蛊虫。一只又一只的蛊虫,蚕食着他的皮肉,将他本就残缺的、右手小指啃秃。
而滕慕,全程立于一侧,冷漠地看着被蛊虫覆盖了全身的男人。看着蛊虫爬入他的耳鼻、喉咙,看着他自喉舌间艰涩地挤出一声:
“阿嫱……”
在蛊虫日复一日的啃食下,他气息一日较一日微弱。
蛊虫不仅啃食他的身体,更啃食他的神识,若是神志不甚坚定之人,不到两个时辰,便会忘记自己姓甚名谁,忘掉此生全部的记忆。
然后于这万虫啮咬与啃食之下,气绝而死。
这便是所谓的,万箭穿心。
万虫穿心,痛不欲生。
滕慕心想,这大宣狗皇帝此刻落在自己手里,此乃千载难逢的时机,定要让他倍尝痛苦之后死去。
他要杀死李彻,要用蛊虫杀死李彻。
是了,只要他杀死了大宣皇帝,那么南郡便会少一个强势的劲敌,他妹妹的江山便更易稳坐。
只是……
待他下手时,滕慕脑海闪过的,竟是他的另一个妹妹会恨他。
于是李彻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痛痒难忍,四肢百骸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般,难受得不成样子。
鼻尖飘过一缕清淡的梨花香,让他几乎不加犹豫、下意识伸出手去。指尖一片柔软,他攥住了一片衣袖,再抬眼时,恰见那人欲离去的身影。
是她。
李彻张了张嘴唇,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卫嫱垂眼,平静看着他:
“你的喉咙与声带被蛊虫啮咬过,已受损了。”
不止是喉咙,他身上各处,被蛊虫啮咬得体无完肤。
李彻愣了一瞬,瞑黑的眸光一阵黯淡,又在须臾亮了起来。
他撑起身,打着手语同她笔画道:
“阿嫱,你怎么在此处。”
他从未想到,竟能有一日,他一睁眼便能在床前看到她。
不等卫嫱回答,下一刻,床榻上的男子竟痴痴笑了。
“你……是不是在关心我呀?”
神经病。
卫嫱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神色清冷:“我是来看你死没死。”
即便身前女子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李彻却浑然不恼,他面上甚至未有半分愠怒,眉眼缓缓舒展开,浅笑看着她嗔怒的模样。
“可惜了,到底还是没死成。”
她毫不留情地道。
李彻打着手势:“是啊,没死成。”
他顿了顿,又:“那我……下次再努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