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什么?”她惨淡地笑,声音大了一些。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答她,而是迎着日光不停地跨上台阶。
“求什么?你又缺什么呢?”权势、地位、声名,世人艳羡的一切他全部都有,他凭什么跪在这里祈求。
谢蕴依旧跨越台阶,低下冷峻的一张脸,不答。
“你没听到么?我问你求什么!”
张静娴深吸了口气,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汹涌的情绪一瞬爆发,她红着眼睛恨不得对他说尽最恶毒的话。
女子冷漠至极的声音令人神魂俱震,张仙师又惊又怕,着急使了个眼色想要让人将这个胆大包天的道童给押下去。
她知道她对着怒吼的人是谁吗?这可是谢使君,手中掌着五万精兵,就连至高无上的天子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将摘星台赐给他。
有几个身着道袍的人接收到张仙师的暗示,意欲上前,可惜他们才迈出了第一步,谢使君的随从就冷冰冰地拦住了他们,不许他们轻举妄动。
台阶之上,渐渐地,一前一后对峙的两人身形变小。
而明明是前面的人一阶一稽首,但却是他身后的人看起来更疲累,急急地喘着气。
“鬼神乃是飘渺之说,真没想到自诩聪达的谢使君会信这个。”张静娴无情地嘲笑他陷入到鬼神的迷障之中,只是个庸人、俗人,不配他的人杰之名。
第一百个台阶,谢蕴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仿若一个玉做的人,就像他曾经比喻自己的母亲,无悲无喜,触手难及。
“你知道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是因为我早和叔简大人做下了约定,我答应他忍耐一段时间,他答应我会和谢丞相商议解除与你的婚姻。”
张静娴喘息着,语气凌厉,红通通的眼睛聚满了水雾,“一个处心积虑离开你的农女,你要一遍遍地在她的面前跪下吗?”
她只想拿到一封和离书,他跪在这里五百遍,也只会给人增添笑料!
第二百个台阶,他的额头无汗,呼吸略微变重了一些。
“谢蕴!谢相之!你这个疯子!”张静娴恨恨地骂他,想要咬他的肉,吮吸他的血。
第三百个台阶,他重复的动作慢了一分,等着她跟上来时,薄唇微微勾了一下。
张静娴已经骂不出来了,她的手脚发软,鼻尖布满了汗水,那颗小痣水莹莹的,映衬着她的脸格外的白。
第四百个台阶,时间过了许久,她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他的手背和脖颈上一根根跳出的青筋,他的呼吸也更加沉重。
他们已经离张仙师等人很远很远了,跃动的光影仿佛开辟出一个新的世界,围绕着两人,让他们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和喘气声。
“……谢蕴,停下来吧,我求你。”张静娴从启开的唇瓣中发出一声哀求,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不是。
男人第四百九十次跪在坚硬的台阶上,起身的时候他高大的躯体晃了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他的额头上也终于冒出了一层薄汗。
第四百九十六个台阶,女子落下了一滴眼泪,带着浓浓的哭腔说,“是,我不装傻了,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在求什么。”
第四百九十七个台阶,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牢牢裹在她身上的躯壳全部碎裂,“我……我是爱你的,那场死我其实已经原谅你了。”
从他生病陷入梦魇之中,从他如游魂跟在她的身后,从他为她开辟更广阔的天地,再早一些,从他深夜孤身提着烛台等待着她,从他抬手为她挡下来自舅母的伤害时,她就在慢慢地原谅他了。
他承诺予她自由,笑着说只是想让她开心一些时,张静娴感受到了前世那个自己的彻底消散。
她完全地放下了前世。
若非如此,她不可能在听到他有危险时放弃梦寐以求的自由折返;若非如此,她不可能冒险筹集兵马,夜夜担心地合不上眼睛;若非如此,她不会躲躲藏藏地跟在他的身后,想要朝他靠近。
她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