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让他备衣,显然也没有什么刻意隐瞒的意思。
于是他如实道:“裴府被封之后,裴知节死前,陛下命殿下去看望病重的裴知节。殿下领着属下进屋后,裴知节想挑拨大人与殿下之间的关系,对殿下说了些对大人的猜测,觉得朝廷里的事情都是大人在暗中所为。”
“裴知节说得太突然,殿下没来得及让属下退下,属下这才听了去。”
“殿下担心此事泄露,封了裴知节的房间,在裴知节死前没让任何人听到他说话,也给属下下了不可外传的死令。”
楼轻霜几乎下一刻便猜到:“殿下给你下青衣蛊,可是在那一日?”
“是。”
楼轻霜僵立未动。
这些事分明和他息息相关,他却花费了好一会,才想起那是什么时候。
裴府被封,裴知节病逝……
那么早。
早到他还没能确认太子就是苏涯,小殿下还躲着他不愿相认。
一直以来,一清二楚。
“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那么早就知道?
自言自语般的问题还未完全问出口,楼轻霜便已经想到了答案。
他第二次咽下青衣蛊,沈持意在舟湖小室里帮他拔除蛊毒的那一夜。
他们依偎在不算宽敞地床榻之上,青年悠悠告诉他天命一说。
他紧张地问小殿下,天命里的他将来如何。
小殿下犹豫了片刻,停顿了片刻,笑着骗他——“自然是贤名远扬,名垂青史啦”。
不对。
沈持意骗他的,不只是他的下场。
应当是——自然是遭人唾骂,遗臭万年。
楼轻霜踉跄后退一步,正好踩在落地的匕首之上。
刀刃被拖动着碾过地砖,刺耳声响传入耳中,拽回他的神思。
森冷杀意也好,温和雅意也罢,此刻都没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往前一步,回到云三面前,双眸微红,似哭又无泪,恍恍无神地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拿起衣裳。
染血的指尖即将触上衣袍。
他像个近乡情怯的旅人,猛地收回了手,不自在地撇开眼去。
他对云三说:“打些水来,带着衣裳去侧殿等我。”
免得他身上的血,弄脏了太子殿下备好的新衣。
无论今夜之后会发生什么,现下最重要的事,是不能辜负了小殿下的一番好意。
云三应道:“是。”
他重新用小包袱裹着新衣,翻窗离去。
天子寝宫中,再度只剩下没了气息的皇帝和填了满屋的血腥味。
楼轻霜渐渐静下心来。
过往的字字句句换了一种滋味浮上心头,眷眷款款的温情化作狂风暴雨,如他所愿地强行撕下了与他融为一体的画皮。
他倏地笑了一下。
畅快姗姗来迟。
他酣畅淋漓地大笑出声。
围在殿外的禁军依然一动不动。
候在一旁的大太监只稍稍回头了一下,便又恍若未闻地转回头去。
深夜寂寥,深宫缄默,人世无常。
唯明月高悬长空,千万里皎光不止,千万年高洁不改——
作者有话说:[猫爪]感谢宝宝们的灌溉,这是今天更新加上感谢32万营养液的加更,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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