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何了?”
“禀殿下,陛下方才气有些不顺,如今躺下好多了,奴才已经差人去唤太医了,楼大人在里头陪着陛下。”
“今早皇后娘娘还特意送来了天没亮就开始熬的参汤,陛下喝了,还提了提精神,没想到又被气着了……哎,幸亏有殿下在朝堂上稳住百官啊。”
“公公一片忠心,孤也十分忧虑陛下的身体,还请公公替孤通禀一二。”
高惟忠应声回屋。
没过一会便出来了:“殿下一片孝心,陛下看在眼中。”
那便是不召他进去的意思。
沈持意早有预料。
皇帝身体越不好,越担心太子会在一旁图谋不轨,哪里可能让他进去?
会让楼轻霜守着,多半还是因为在皇帝的眼中,楼轻霜连中了两次青衣蛊,皇帝这才放心。
眼下一切都是他和楼轻霜设想的一样,沈持意继续做着一个守在殿外、忧心圣体的太子。
不多时,太医来过,为皇帝开了些宁神静心的药,屋外都能听到的片刻不停的咳嗽喘气之声总算缓了许多。
高惟忠又来和沈持意说:“殿下,陛下无碍。”
“那孤便先回东宫了。”
“殿下慢走。”
殿内。
“轻霜。”皇帝嗓音沙哑,裹着沉重的暮气,连怒意都被疲惫削减了许多。
楼轻霜满面忧虑地上前跪下:“陛下。”
“苏铉礼革职待查,长亭宫内侍欺君罔上,斩首示众,沈沉霆这个逆子……即刻绞杀。”
“陛下!早朝之上的争论还未证实,刺客除了曾经现身长亭宫后消失,长亭宫并未寻出任何痕迹,也许枭王真的疯了两年,即便没有,他或许只是想让陛下饶他一命,并非狼子野心——”
“拟旨,去办。”
皇帝挥手,让高惟忠垂下床幔,不再多言。
莫说是楼轻霜,便是伺候在一旁的高惟忠都明白,皇帝并不是因为枭王装疯卖傻欺君而如此决绝。
废太子的痴傻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保命之法。
皇帝也未必不清楚,刺客出现在长亭宫,也许是他人的栽赃之举。
可为什么有人在皇帝病重之时,莫名其妙要栽赃一个已经和太子之位无缘的枭王?
枭王为什么直到如今,明知皇帝心知肚明,却还要装疯卖傻不说话不辩解?
除非有人觉得枭王有威胁。
那便够了。
不论刺客是真的和长亭宫有关,还是有人想让刺客和长亭宫有关,皇帝不会放心其他宗室,同样也不会让长亭宫再有活人。
圣心已决,无可转圜。
片刻的沉寂。
废太子的同母兄长面露悲痛,好似无能为力地接了圣命。
“……臣遵旨。”
门扉开合。
皇后靠在软榻之上,浸在安神香飘出的香气之中,听着徐掌事转告天子谕令。
她听后许久无言。
徐掌事踌躇了片刻,还是问:“娘娘,准备仪仗吗?”
——去送枭王最后一程吗?
皇后侧过头,顺着窗隙送来的天光,往寝殿外看去。
宫墙高得瞧不见远方,枯枝黄叶多得望不见生机。
长了多年的老树之下,似乎还有两个孩童一同捧着书的身影。
“算了。”她说。
……
宫城中秋将至,四处已经装点了许多团圆佳节的饰物。
沾着人间烟火的长风走过千家万户,入了囹圄深宫,吹落枯黄枝叶,没能给屋檐下的饰物挂上一点暖色。
早已失了储君之位的枭王被禁军押送到了筑星台下,脸上挂了两年的呆滞痴傻之相被惊愕所替。
那曾经也属于过他的太子仪仗停在一旁。
可现今的太子殿下只是掀开窗纱,往外扫了一眼,回过头,不知是对着谁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