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脑海里浮现出扶桑的面容,她教会他太多东西,他明对错,辨善恶,也学会做一个好人,一个君子。
既居高位,有改变魔界战乱的机会,他怎会逃避?
他想赎罪,也想让扶桑得偿所愿,有一日和族人团聚,再不分离。
楼冥看他魂不守舍,知道他又在想扶桑,无奈地劝说道:“殿下,我已将事情翻来覆去同你说了许多遍,那妖女根本就是蓄意接近你,她早就和各大宗门的人和魔界的那些城主们勾结在一起,在四方镇时就准备为你设下陷阱……”
“不是那样的。”顾时安打断他,低声道:“她只是误会我了,这件事都怪我,是我没有提前同她讲清楚,就擅自做了决定,她肯定是以为我背叛了她,所以才不得已伤了我。”
顾时安想,等尘埃落定,他就会去找桑桑解释清楚。
她会理解他的,一定也会和以前那样待他的?
“不得已?”楼冥见他一副鬼迷心窍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殿下可知道,那箭矢险些要了你的命!”
顾时安难得固执道:“我没死。”
不等楼冥反驳,他又咬字极重地重复道:“我没死。”
他的桑桑那么厉害,倘若她真的想杀他,那一箭,就不会射偏。
可这些话,就算同楼冥说了,他也不会信的,没准还会骂他自欺欺人。
没关系,他相信就可以了。
用过饭,顾时安便要回寝殿休息。
楼冥急匆匆地离开,要将他的情况告诉魔尊。
相信过不了多久,魔尊就会主动见他。
顾时安抬眸,望着浓云密布黑压压的天,有些怀念起人间和煦温暖的日光。
他很喜欢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四肢舒展,像是慵懒的猫,扶桑总喜欢那样打趣他。
泛着温凉的指腹会怜爱般抚摸他的墨发,细而软的墨发会缠绕在她指尖,好似黑亮的蛇攀附着莹白温润的玉。
她会俯下身,轻轻吻住他。
等他气喘吁吁泪眼朦胧时,她会松开他,顺势埋进他的颈窝,慢悠悠地蹭着,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虽是回忆,但感受却极为清晰。
吻是甜的,身子是温软的,压在他身上,半点都不重,轻得像软绵绵的云。
他能听见她重而有力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她的气息落在他的颈间,好似电流窜过,带起酥酥麻麻的颤栗。
倏地,顾时安脚下一滞,似有所感地,他抬手摸向头顶。
毛茸茸的兔耳。
这次的化形期,似乎比以往都要久。
他有些懊恼地低下头,屏气凝神,才将刚刚升腾起的欲念摒弃。
兔耳很快被收起来。
顾时安神色如常继续往回走,快到寝殿大门时,远远地,他便瞧见殿门台阶上坐着的小姑娘。
年岁不大,约摸着十三四岁,比他还要小几岁,穿着并不合身的玄色宫服,头发扎着两个发髻。
见他过来,立马端着一旁的药碟快步走上来。
顾时安接过来,温声道:“阿绿,我自己会煎药的,你不用帮我。”
阿绿手上得了空,便利索地比划起来,她是个哑巴,只会用手语跟别人交流。
顾时安渐渐面露疑惑:“太快了,我看不懂。”
阿绿顿了顿,便重新比划着,这次动作慢下来,顾时安看懂了。
她的意思是,她是翠荧族人,更会把握煎药的火候,还有就是,谢谢他救了她。
阿绿是跟着族人逃亡时被楼冥抓回来的,楼冥本打算对她严刑逼供,从她口中撬出些有用信息,没想到在那之前,是顾时安救了她。
顾时安轻轻摇头,认真回道:“不用谢,应该做的。”
他背负罪孽太多,理应赎罪。
瓷碗里的汤药浓稠难闻,苦味刺鼻,顾时安微微蹙眉,抿着唇,憋着气快速喝完。
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