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商王的水兵方才退去,另一批伤兵又被马不停蹄送来。
身处这里,弥漫着的血腥味与火油燃烧的气味几乎要将人的嗅觉麻痹,随军医官都戴起了面纱防止不知名的疫病传染,与几个抬着伤兵的人擦肩而过,乔万万眉头紧锁道:“前线都成这样了,城中那群人却还在抬高药价,板子打不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哪天火烧到这群畜生身上,他们才知道逃命了!”
她义愤填膺地辱骂着,顾云篱颇觉新奇,问道:“从前船上遇刺你都怕,现如今在这种地方,你不怕吗?”
“怕,当然怕,”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乔万万眼神暗淡了几分,“可怕有什么用,我要为祖父报仇,死就死了,到阴曹地府,还能跟他有得交待。”
顾云篱心情有些奇妙,月余不见她,再见时,乔万万已与先前大不一样了,或许经历过生死之后,总能锤炼人心,而今她的眼神中,都多了许多坚韧。
匆匆与谢威见过一面,得知她是朝廷派出支援的太医,谢威当即飞快腾出了一个营帐,供顾云篱一行救治伤员,军队之中记录在册的军医约二百余名,但却远远不够,甚至有许多都已在混乱的战事中丧生,实际还能继续医治的军医恐怕连二百都没有。
顾云篱赶巧,刚好碰上了对面使毒箭,近乎半数的伤员都受伤中毒,伤口溃烂,毒性还有蔓延全身的架势,于是这一个下午,顾云篱便在营帐中研究着这猛然出现的毒箭。
紧张的氛围并未因为太医的到来而减缓几分,军营四周,巡逻士兵的声音萦绕,却丝毫影响不到帐中专心的人。
乔万万龇牙咧嘴地看着顾云篱使刀,将伤兵肩头腐肉割下,再赶忙递上烈酒,浇在刀上,伤兵疼得嘶叫,顾云篱眼皮没抬一下,三下五除二将方才试做好的敷料盖在了这人伤口上。
片刻之后,这伤兵再次痛晕了过去。
“你要是困,先歇会儿吧。”帐外,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将夜里衬得寂静又危险,顾云篱看着明显有些疲倦的乔万万,提议道,顺手将她手里的酒壶接过。
“我就眯一会儿,两刻钟,到时间了顾娘子你一定要叫醒我啊……”乔万万妥协,趴在椅子上几乎闭眼就要入睡。
顾云篱摇了摇头,低头又给下一个人切割起腐肉。
箭在弦上的氛围一直弥漫至深夜,虽是深夜,却没人敢懈怠,乔万万这一睡没了影儿,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朦胧中,帐外传来一阵跑动声,还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有敌袭!戒备!戒备!”
她对这个声音几乎快要形成条件反射,一个猛子便跳了起来,带倒了一片椅子。
营帐内除了几个昏迷的伤兵之外,根本没有顾云篱的影子,她一个激灵,抹了一把脸,揣起一把刀就冲了出去,迎面撞上正带兵出营的宋潜。
“叛军夜袭,你一个小姑娘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话音未落,一阵火光冲天,乔万万下意识地朝光源看去,远处水道之上,战船正被漫天飞来的火箭吞噬,一瞬间照亮了浓黑的夜空,厮杀声、还有对岸的号角声隔着老远传来,多日前成都府死战的一幕幕回溯进脑海,无端的战栗席卷了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手脚都有些发寒。
“别在这里待着,”顾云篱天外来音,将她唤回神来,“人手不够,和我一起抬担架转移伤兵!”
路过主帐,一个个传信兵接连传回新的战报,今晚的商王大有一战方休的架势,这些日僵持之下,终于让叛军失去了耐心,今早方才结束上一场战事,晚间便又迫不及待地继续。
“先遣队伍已全军覆没!”
“右翼与左翼呢?”
“还在死撑着,将军,对面用火箭烧船,许多士兵都跌进水里,不出半个时辰,左右翼也要死光了!”
令人心惊肉跳的传报声一声迭过一声,发了疯进攻的叛军近乎势不可挡,虽做足了准备,但在人数的压制下,这一切反抗都显得像是再负隅顽抗,螳臂当车。
乔万万不敢回头去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