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沈伯父多年自避锋芒,明哲保身,已属不易,不愿牵扯进这桩重则杀头的事中。”她继续道,“我只想知道……那夜父亲在监牢之中,究竟同您说了什么?”
沈阔十指颤抖,眼里倒映出顾云篱那双仿佛燃烧着的眸子,嗫嚅着嘴唇,半晌,才无力地抓住她的手臂,问:“你就这么想知道?哪怕这件事,会危及你的性命,稍有不慎,不但不能为你父亲翻案,还会跌进更深的深渊之中,尸骨无存?”
平头百姓对抗皇权贵胄,就是蜉蝣撼树,飞蛾扑火,烧死在那场大火的几率远比赢的可能更大,但她身为飞蛾,尚且可以扑火,便证明不是那么无力。
“我只想知道真相……起码,知道并非我父亲之过。”
话音落在地上,没有震起片粒浮沉,药房内寂静了许久,久到顾云篱以为沈阔不会再说话时,他却开口了。
“你意已决,那……我便告诉你。”他喟叹一声,转身朝内走去。
顾云篱赶紧紧随其后。
“嘉兴三年,你父亲以谋害皇嗣之罪下狱,他自知贵妃滑胎并非他的过错,是而,在狱中便钻研调查。”
呼吸一紧,顾云篱手心缓缓攥紧。
“彼时风声很紧,我费了好大功夫才买通狱卒,长此后我进狱中探望,他告知我,贵妃滑胎,并非是毒药所致,而是……”
顾云篱的指甲已经快要嵌入肉里。
“是西南巫蛊之祸。”
沈阔说罢,好似浑身脱力般,身子一颤,颓坐在椅子上。
顾云篱舌尖一痛,紧接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尝到鲜血的味道,一股汹涌的火浪霎时间从喉管涌了上来,她双目一红,一时间,竟然还未能消化这短短的一句话。
“那蛊毒几乎不名于世,哪怕你父亲对西南巫蛊之学深有研究,都不曾听说,后来他才知,那是西巫禁术,名为……雀瓮引。”
耳边嗡鸣了两声,顾云篱艰难地眨眼,一时间,心脏仿佛被人重击。
雀瓮引,常焕依也同自己说过这种蛊毒,但那次,分明说得是林慕禾眼中的蛊虫。
她一瞬间想起了楚禁那拼死打探消息,送来的染血纸片:嘉兴四年,林慕禾,药引。
原本这九个字,她一直不解其意,直到今日,从沈阔口中亲自说出,她才敢确定一件事——困扰自己多年的灭门之事,与林慕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狠狠咬了咬舌头,让自己回过神来:“雀瓮引?”
“你父亲将这些全部记在他随身的医案之中,然而自你父亲下狱,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被大理寺封印于卷宗之内,若没有官家指示,没有人有权打开它。”
一时间,顾云篱大脑混乱,呆呆地坐在长凳上,盯着地板,久久沉默不语。
这半年来奔波无止,经历生死,一路走来,她离真相越来越近,然而一路飞来的刀锋也足够锋利伤人。
嘉兴四年,一切起始,云纵受命为有孕的贵妃桑盼保胎,彼时新帝刚刚登基四年,先皇后过世,国朝未稳,对子嗣看得极为重要。云纵干脆离家住在了太医院内,妻女在家中盼望他回家,因而他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却不知此去即是永别。
紧接着,便是他被禁足于太医院的消息传来,而后,桑贵妃滑胎,举朝震惊,太医云纵渎职,是夜便下狱,大理寺定罪。
太医院中仍有为他喊冤的人,想要救他出这泥潭,然而,一切都来得太晚了,不过两日,便传出他同内宫的姜修媛勾结谋害皇嗣,铁证如山,辩无可辩。
然而害死桑贵妃腹中胎儿的,并非什么阴狠的毒药,而是另一桩更让人唏嘘的悲剧。
嘉兴四年,林慕禾四岁,据小叶所说,她无端发了一场高热,而后,疾病缠身,双目渐渐失明。
众人也都以为她是不幸,生了一场大病,便彻底失去看见世间的权力。
可桑贵妃那胎死腹中的孩子,林慕禾的眼疾,都是那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