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可我从没有奔跑过,蔚椋,我没有跑过一次!”
“我总是在天光大亮的时候离开,然后走到暮色沉沉,不见天日……走到没有路人,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的地方……”
他回头看着蔚椋,看向少年奔跑中的银白发丝,起伏而宽阔的肩膀,专注凝望自己的眼神。
他大声道:“蔚椋,我真的……好讨厌蓝星啊!”
“我好讨厌好讨厌那里——!!!”
话语声盖过了脚步声,盖过了树叶声,盖过了妖兽们夜间低鸣,和强烈的喘息与心跳。
这话他从未对外人说过,甚至在今日之前从未想过,说出来却又自然无比。
甚至还有更多言辞,呼之欲出。
“我讨厌他们……!蔚椋,我讨厌他们!”
“我讨厌办公室,讨厌城市,学校!讨厌爸,讨厌妈,大哥,小殊……!”
“讨厌工作!我讨厌卡文!讨厌日万!讨厌单机码字存稿!!!”
所有深埋的恨在这个无人的地带发酵了出来,如同汽水一般“砰”地顶开情绪的瓶盖,溢出了满满的酸楚与委屈,孤独与倔强。
“我讨厌指手画脚的评论,讨厌这样那样的排雷,讨厌被读着扒订阅和黑历史!我讨厌她们!!!”
他大吼:“讨厌背刺作者的平台!讨厌没地方发小煌文!我讨厌修炼,讨厌穿越,讨厌你的白月光,讨厌上辈子的容子倾!”
他跑得满脸通红,叫得满眼通红,他看着蔚椋,愤恨道:“我也讨厌你……讨厌你这个木头,讨厌你这个笨蛋,你这个……”
然而后面的话语,在蔚椋沉静的,恒定的凝视中,忽然消了声。
心跳再次盖过呐喊与咆哮,草茎被踩过后重新站起的柔软细响又被容子倾纳入耳中。
“咚咚。”
“莎莎。”
“啾啾。”
沅州的夜依然宁静,未知的森林容纳万物共生,就像蔚椋这个人一样,全盘接纳容子倾的情绪,容子倾的爱恨。
也许被讨厌,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伤心,可蔚椋知道,他确实是个木头,是个笨蛋,是个会让容子倾说出很多琐碎抱怨的人。
不论容子倾怎么想,都不会影响他对容子倾的凝望,也不会动摇他想带容子倾一直前进的愿景。
蔚椋静静地听着,依然在跑。
握着容子倾的手,带着讨厌一切的容子倾。
继续跑。
沉静的陪伴与允纳,像是在识海里洒下了一场清透的雨,浓烈的恨意过后,是汹涌而来的愧疚与乏力。
容子倾重重地跑了两步,一头栽进蔚椋的怀里,手握的很紧,也抱得蔚椋很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地从少年剑修的肩头处响起。
“我喜欢你的,蔚椋,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蔚椋……”
相拥的姿势让两人脚下同时一个踉跄,奔跑的步伐被迫减缓了,变成了惯性之下的,慢慢地,温柔地前行。
月光在前路洒下摇曳的光斑,容子倾的脚踩了上去,那光就落在他浸过水,淌过泥,燎过火的鞋尖上。
他低声道:“蔚椋,我喜欢你,也很喜欢……喜欢爸妈,喜欢大哥,喜欢小殊。”他闷声道:“我想爷奶了,我想他们……想家,想蓝星……”
“哪怕他们不想我,他们没有我也无所谓……我想他们……”
他在蔚椋的胸口,发出很轻的啜泣。
“我还想读者们了……我好想她们,我好喜欢她们,我想她们,蔚椋……”
“曾经有一次,我大半夜发烧了,头很痛,手也刚好发病了,也很痛,去医院看病,打了针,手都痛麻了,还要挂水,挂好几个小时……”
“他们离我就半小时的车程,没人来看我,没人来陪我……”
“我想买个陪诊来陪我……可翻了翻app,陪诊也要提前二十四小时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