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仇红没死。
不仅没死,她比从前还要不可测,还要令人忌惮。
对吐谷浑的复仇,朝中吵得昏天黑地,恨不得彼此之间皮开肉绽大伤元气才好,寒赋冷眼看着这些人彼此倾轧,高台之上的皇帝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臣在殿下吵得你死我活,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大殿外的天,神情专注而悲悯。
寒赋头一回,猜不中皇帝的心思。
直到五日静默后,圣旨即下,后梁即刻迎战吐谷浑,出师伏俟。
寒赋如梦初醒。
风中有透骨之寒。
这一战,胜了,便是仇红死,偃月营活。输了,便是仇红死,偃月营活。
有些事情,帝王看得比他透彻。
仇红死了比活着要好。
偃月营,活着比死了好。
帝王却并不亲自决定他们的生死,而是给了这个令自己动心的女人,最后的一丝仁慈——一命换一命。
无论最后谁活下来,都是命数。
但他低估了仇红,也低估了自己那颗凡心。
吐谷浑国灭,仇红凯旋,偃月营半数存留。
邸报回传入京的时候,殿中鸦雀无声,几位重臣两股战战,不知是吓得还是惊得,只有寒赋镇定自若,躬身,领头恭贺大喜。
“仇将军洪福齐天,吐谷浑一战告捷,臣恭贺陛下,后梁江山,万世无虞。”
“臣恭贺陛下——”
齐贺声毕,皇帝一语不发遣了众人,独独留下了寒赋。
众人散去后,殿中寂静,皇帝长久地沉默,直到风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叹息,他才回神,唤寒赋道:“寒相。”
“臣在。”
寒赋应得并不轻松。
“这一场仗,寒相以为,当初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天家宫室,刹寂的陈设,压抑之下,喧浪涌动。
“此仗...单若论迹,分外冒险,吐谷浑国力虽不及后梁,但军防迫重,以硬碰硬,并非上上之策。”寒赋沉声,“但若不打,就此迂回议和,不仅于国威有损,亦是陷边疆百姓于不义。”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朗。
高台上的皇帝沉默半晌,方道:“寒相,你有私心。”
这一句有千钧之重。
寒赋却挺直脊背,道:“愿后梁安稳,愿边疆平定,即是臣的私心。”
皇帝不言。
整个帝京城的人,不论是官员也好,百姓也好,都因为这一年不太平的风波与颠沛而变得惊悸。
寒赋身处其中,却并未受其影响一分一毫。
然而今日,在皇帝面前,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胆颤,逼得他唇齿发颤。
“吐谷浑一战,偃月营出征,损失惨重。主将裴映山牺牲,副将仇红,战中受俘后不甘屈辱,逃出生天,勇气可嘉...本应受朝廷慰问,却武断徇私,再起战端。好在二战之中率军凯旋,且算戴罪立功。”皇帝的声线犹如一道天音,“有功当赏,有罪当罚。战事已毕,即是清算之际。”
“既无主将,偃月营便就此修生养息,所剩部下,交由兵部规划。副将仇红,赏白银千两,撤去偃月营军职,一年之内不可上阵,休养于云疆,以彰惩戒。”
这诛心的话,皇帝平和地脱口,又平和地将蹉跎偃月营的任务,交给了寒赋。
“寒相,即刻去办吧。”
寒赋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是:“陛下三思。”
这四个字,然而,话到口中,却又被一种十分安静的力给抵了回去。
他抬眸,看着皇帝的眼睛,皇帝神情中目空一切的决绝,令他生畏,那原本的四字便化作一句——“臣遵旨。”
寒赋奉旨为仇红卸官的那日,仇红头一回,心平气和地叫了他的名字。
“寒赋。”
裴映山的死伤着她了,被俘的那三月又令她肝肠寸断,还未来得及好好休整,如今又要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