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亲力亲为。
为她煮药是一遭,为她暖被又是另一遭。
他自身就是个自动发热的火炉,仇红屋里不燃炭,他便理所当然应下来这个位置,将自己剥得只剩中衣,横七竖八往她被窝里一躺,双臂一张,等她入怀。
仇红本十分戒备,愣在床沿上,不敢动。
哪想裴照川当真一点旁的心思没有,安安分分,除了给她暖手暖脚以外,旁的都没做过。
两人躺在一处,合衾而眠的时候,仇红忽然想起了云疆,与偃月营征战四方,共睡一处的岁月。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但仇红仍难睡好。
挑衅纵蛊之人的下场便是,一旦入梦,他就能逼得她退无可退。
她发梦也不喊,响动也并不大,自认毫无破绽。
但裴照川就是能知道,她睡得不好。
仇红发了一身的冷汗,手脚冰凉,醒来时见到裴照川,那张与宋池砚全然不同的脸,又被他双臂揽入怀中,温热的体温包裹住自己,驱赶了梦中宋池砚冰凉的指温,那梦魇才减下去几分,还她喘息的机会。
有一回她发梦发得深,青天白日里竟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裴照川发急的模样少见,听见里头轻微的响动便慌不择路,脚下一乱,带翻了正呼呼作响的药炉。
满身的药气不显得冲鼻令人作呕,倒有一股凝神静气的味道,很令仇红安心。
被裴照川紧锁在怀中,一遍一遍喊着名字从梦境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仇红恍惚便想,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也好。
至少,日子没那么难捱了。
这一留,眼看着便要留到了元日。
漫天的雪声大起来的时候。
仇红才再度转醒。
她醒来时身上并不舒服,裴照川不在。
这个认知令她心下忽地一空,不过旋即便释然了。
她于裴照川,终究还是利用为主。
可惜那个人仿佛探知到了她的念头一般,整一个月的时光,她脚上的蛊毒安分得恍若无物,哪怕是情毒发作,裴照川找上门来与她交欢的时候,那个人也没再透过幻境,出现过一次。
仇红头疼,房中很静,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她支起半边身子,将自己往尚存着热气的被窝里挪了挪,裴照川一走,这被窝里便留不住温,她只能蜷缩起身体,好让自己不那么冷。
就这样缩在被子里出了一会儿神,稍晚些时候,外面起了风,院中的落竹扑打在无名的素窗上,鹿皮靴底与干粉雪地摩擦的声响已经传了过来。
仇红听见这响动,回神,懵懵懂懂地支起半边身子,嗓子发着干得疼,但来不及管,余光瞥见了漆盘上规整收在一处的朝服,微微一愣。
清风在前。
仇红推开卧房的门,料峭的冷风与檐下角灯温暖的光一道铺面而来。
裴照川在廊下制着炉子煮药,他头一回时十分生疏,煮坏了药不说,还毁了李叔一只锅,现在倒是熟门熟路,熬煮的工夫行云流水。
裴照川等着她喝药,见她起来,便匆匆地跨几步走上来,去捉她的手往自己怀里藏,“这回睡得足够久了。”
仇红胸口本发闷得紧,不知怎的,看见方才廊下缩着身子为她煮药的画面,那点淤积的气登时松了。
裴照川看出来她不舒服,一只手拍她的背,另一只手包住她冰凉的十指,给她取暖。
裴照川冲着手掌和了一口气,“药便待会儿再喝,先去院子里走几圈,醒醒精神?”
仇红摇摇头,拒绝了。
她看见那漆盘上的朝服,脑海一荡,自知这是梁帝的意思,元日以前,她必得回朝一次。
想来也是不能再拖了。
仇红去换衣服的工夫,裴照川将药盛出了碗盏。
药汤浓郁,隔着老远气味便直冲天灵,裴照川一边吹着面上的浮沫,一边挑拣出个头匀称的蜜饯,等着给仇红解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