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唯有牺牲,才能制衡。(2珠加(2 / 3)

柳氏满门落斩,不够,与柳氏共谋叛反者株连九族,不够。

梁帝不眠不休,亲理案宗,三司长官皆陪侍身侧,整整七日七夜。

梁帝梳理出的名册,牵连者甚广,一些人的身份,甚至与在场三司长官脱不了干系,众臣惶恐,长跪请罪。

梁帝长捏着眉心,他已数日未曾阖眼,疲态尽显,坐于九龙宝座之中,威仪却不少一分。

“诸位爱卿,可满意了?”

声中不闻波澜,却似风雨欲来。

三司长官齐齐高呼:“臣等,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梁帝站起身来,他的影子铺在诸臣面前,挡住了地面上所有的光。

“你们哪里是不敢妄言。”梁帝鼻腔中笑了一声,他手指案上累如薄山的案牍,“这字字句句,有些人的笔怕是都要写秃了!”

“你们觉得,是朕徇私枉法,要保柳婕妤,不是吗?”

梁帝深吸了一口气,阖目仰面。

“若要论罪,诸位爱卿锱铢必较,却未曾论过朕的。朕识人不清,用人不当,诸位爱卿,为何不弹劾朕昏庸无能?”

字字如刀催性命,跪着的人心中波澜迭起,如临大敌,身颤不止。

梁帝垂眸,将地上一个个跪着的影收入眼底。

这些人,是他江山的肱股之臣,他们身上深重的玄色朝服,本该凝着帝国最为闪耀的光辉,然而如今落在他视野之间,却像无数溃烂延展的血色创口。

“死一个女人,柳氏造的孽,后梁百姓受的苦,便就能赎清了吗?”

他说完这句话,手指猛地一握,此生第一次,他为一句话颤了喉咙。

“你们啊。”他低下身子,垂头看着地上跪着的,他的忠臣,他的左膀右臂,视线扫过这些人的脸面,“把自己的颜面看得比谁都重。若今日,你们真是为了黎民百姓喊冤,为了后梁社稷呕心,朕不会多言一句。”

“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今日要逼她死,到底是为了你们口中的仁义道德,还是你们各自的利益?”

“想清楚了,再上奏疏,亲手交于朕。”

“否则。此事,不许再议。”

月偏西。

博山炉中烟尽,他的影子斑驳地绣在窗上。

“你们要朕做明君,朕兢兢业业,这数十年来,在功绩之上问心无愧。柳氏祸乱,毁我后梁,其心可诛,该罚的,该责的,事无巨细,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朕有错,朕认了,朕愿意自罚,愿意弥补。但你们推脱责任的方式,就是把一个羸弱卑微的女人推到生杀予夺的政治刀山上?”

他说到此处,胸中郁结一口浊气,咽不得,吐不出。

“她入了冷宫,此生便也如此终了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诸位,且多思量。”

“朕,不会再去看她。”

最后那几个字,他脱口不易。

那一夜,京中无人安眠,窗外大抔大抔的枯蕊被秋风吹落了,拂扫过地,又飞向石壁,穿过殿前的金鹤,继而摇响了殿檐上的铃铛,如同他今日在含元殿上,对朝臣说的那些话一样,铿锵入耳,喧嚣了整整一夜。

悠悠众口终究被血流成河的帝京,和天子之怒堵了喉咙,无人再敢言。

仇红不苟同,但理解。

梁帝不过是想留一个人给自己罢了。

江河日月,斗转星移,黎民百姓将他奉为天命,却无人可抚慰他那颗尚且鲜活的人心。

他想留一个人给自己,这愿望朴质,是他抛却帝王身份后,作为凡人最虔诚的心愿,纵使难以实现,他也愿意为之一搏。

但终究事与愿违。

三年前柳婕妤病逝,香消玉殒,梁帝信守承诺,即使她死了,也未曾再见她一面。

彼时仇红不知在何处醉生梦死,与红楼里模样清俊的小倌花前月下,吴公公拖着夜雨来请时,她浑浑噩噩,对于那尖声细气又带着哀切的话音,听不真切。

“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