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游大山。
如同身体里的恶疮,除之不去的隐患,时不时让她作痛,不得安宁。
游艺不知道自己能如何逃。
杨知微给了她答案。
她的计划天衣无缝,甚至给了游艺选择的权利,是杀了游大山,还是只是将他五花大绑,像他威胁游艺那样,把他扔到千里之外的边疆自生自灭。
“朝廷命官在此,你和你母亲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个时候动手,你们不会有任何嫌疑。”
“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等药效过了,他就要醒过来了。”
“杀了游大山,一劳永逸。你和你母亲,都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让他走,也可以,但我不保证,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再回来找你们母女寻仇。”
......
游艺怎么会听不懂。怎么会分不清其中利害。
她只是从未迈出过“害人”的那一道坎。
好在,杨知微并不急着问她要答案。
但是时候,谈回报了。
“我...我又该怎么回报你?我不会杀人,我...我杀不了人。”
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为她做到这份上,游艺就是再傻也会懂得知恩图报,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心中忐忑,命运从未如此深刻地摆在她眼前,让她神晕目眩。
她害怕,但必须做决定。
而面前女子冷冽又从容的脸如同一道劫,让游艺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冷静。
“我不需要你杀谁。”杨知微的身形从日色下显了出来,她神情自然,毫无一分波澜。
“你只需要,带出一个人。”
游艺心提到嗓子眼。
“什么...什么人?”
“你不清楚么?”杨知微看着她的眼神分毫不变。
“你的老师,已经为了这个人,先是杀了断石崖十三人,后又为了掩人耳目,害得你父亲死不瞑目。你说,我指的是哪个人?”
“什么...什么意思?”
游艺一下子红了眼睛,挣扎着站起来,又被杨知微肩膀,动弹不得。
挣扎间,她身上粗制的丧服被撕扯开来,破开的缝隙处钻进几股凉风,贴着她的躯体,激得她蜷缩。
“你只需要将他带出来,交给我。”杨知微对她的挣扎视而不见,捏着她肩骨的手毫不留情,像是警告,又像是加以疼痛的安抚,“没有任何人会因此受伤。”
“这是一桩好事,那个人消失了,有利无害。”
杨知微伸出一只手,将她额前被汗润湿的头发拂开。
“弥足深陷,如何能一错再错?”
这话难解,游艺却浑身剧烈的一颤。
“他...他是谁?”
杨知微却不答了。
游艺再不能有更多犹豫。
没有时间了。
她回想起那晚,阿娘匆匆赶到山庄,要接她回家的那晚。她得知消息后心绪不宁,直觉什么坏事发生,想要去寻仇老师。
却撞见了那个不速之客。
那人同她一样,是来找仇红的,却有万分犹豫,不似她那般脚步笃定。
游艺放缓步子,只见他手中紧攥一物,分明是仇老师平日,绾发所用的绸带。
游艺恍然懂了什么,却又捉不住。
她借着模糊的月色望着那人广袖之中修长干净的手指,他的指温停滞在带结上。也没有抬头,月光却烧在他的眼中。
他是惯常带着眼具的,只用一只眼拿来瞧人,大多数时候,他的神色淡到无处去捕捉。
山庄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调皮好奇的年纪,曾经无数次私下讨论过,他那被眼具遮盖的眼睛,是天生半瞎,还是遭了什么重创。
游艺从不去谈这些,她恪守着做人的本分,旁人的事不多过问,于己于彼,留出恰到好处的距离。
但这个人,她却难免多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