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他如此失礼的模样。
林无隅不动也不恼,任萧胥走近,也任旁人续嚼口舌,他发现自己也可以做到无知无觉,只要内心够狠。
“林无隅,你聋了?听不见他们怎么污蔑将军的?”
怒斥间,萧胥已走到他跟前,两人身量相当,双目交接如同刀锋卷刃,互相刺探。
“...萧大人奉命修史,免去朝务,今日怎么有空问政?”
林无隅无心与他争执,朝前按品级分班列,萧胥擅自跨班已是犯错,他再多说句话的工夫,巡使便会前来将他押下,拉去领罚。
“林无隅,你不要故作姿态,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胥气极,也瞥见了正朝这处而来的巡使,面色一滞,嘴上却仍不松口。
“祸从口出,诸位大人满嘴胡言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怕不怕丢掉身上这件官服。”
这话惹了众怒,几乎是立刻便有人反驳道:
“普天之下,谁敢轻贱仇将军......说她一句不是啊......萧大人慎言,这罪名我们可担不起,那是要遭口诛笔伐,唇枪砍头的。”
“你——”
话未出口,听得一声玉环相撞,十步之外一人长身挺立,前呼后拥而来。
诸人登时收敛气焰,低眉行礼,皆毕恭毕敬道:“寒相。”
寒赋抬眼,轻飘飘地扫了众人一圈,脸上是素来不变的冷漠。
“何事喧哗?”
四个字,平白叫人魂飞魄散。
寒赋的到来如同冷水泼面,方才还高声批驳的众人登时清醒,对于之前所言不免后怕,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回话。
无人应答,寒赋的脸色愈发阴沉,指节的白玉扳指转过半圈,抬眸,身后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估摸着又是殿前小谈罢了,许是羲和关的战事吃紧,叫诸位大人乱了分寸,一时情急,高了声量。”
说话的人是王长安,他是跟着寒赋来的,亦步亦趋,不敢怠慢,到了殿前,先在众人之间找到了程超,与之对上视线,明白事情顺利,于是放下心来,清了清嗓,替众人解释起来。
“是吗?”寒赋冷笑,“区区一个西凉内乱,竟然叫诸位乱了分寸?”
王长安脸上发汗,“那毕竟是边防大事,诸位也是关心则乱嘛......”
寒赋毫不买账,唇边的寒意更盛,“关心则乱,怎么不见你们披甲上阵?”
众人脊背一寒,无人敢应。
寒赋并无耐性,指了指众人之中的萧胥,道:“萧少卿,你来说。”
众人皆是惊心动魄,又松了口气。
无人不知,寒相的忌讳便是仇红,因为厌恶,顺带着连萧胥也跟着被打压,萧胥若识相,便不会在寒赋面前将事情闹大,他肯定知道如何管住嘴巴。
却不料,萧胥只是定了定神,整了整衣冠,而后朗朗开口,将方才听到的言论只字不漏,原原本本地说给寒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四下皆噤如寒蝉。
谁都不知道寒赋会作何反应。
寒相的性情,就是是个大罗神仙在世,也把握不住。
他们没这个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长安,他唇舌还算利落,先一步解释道:“萧少卿毕竟是仇将军的徒弟,这话不免有偏私,诸位大人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乱嚼口舌,一定有......”
“王侍郎。”
寒赋发话了,“我且问你,萧少卿如今在朝内担什么职?”
王长安喉口一颤,自知失言,垂头道:“萧少卿......”
寒赋并没有耐性听他犹豫,指了指萧胥,道:“萧少卿,你自己说。”
萧胥闻言,抬眸道:“梁帝亲令,命我主持崇文馆学士,为后梁修史。”
寒赋问王长安:“修史讲究几字?”
王长安头也不敢抬,咬牙答道:“...一曰简,一曰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