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之间,桩桩件件,都是被拿来鄙薄阔谈的话题。
傅晚晴呼吸微微一缓。
裴照川虽出身武将世家,颇有天赋,于常人而言更胜一筹无可厚非,但偏偏遇上的是仇红。
武神之身,天纵奇才。
裴照川无论如何都比不上。
四年前仇红因病引辞,自云疆返回京城养病,梁帝亲临城门迎接,随之而来的还有圣旨一道,即刻起,由裴照川接任万夜营营主一职,官至一品,散官连升叁级。
一时间,裴照川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敢与仇红相提并论,在仇红病重之时全盘接下她旧时心血。
这一举,掀了滔天巨浪。
旁人只觉得裴照川少年狂妄,野心十足,权欲星火撩人,他裴照川也是个凡夫俗子,怎么不想大权在握,沽名霸王?
傅晚晴却明白裴照川的别有用心。
他从来就没有活在仇红的阴影之下,困住裴照川的,一直以来,其实是裴映山的影子。
傅晚晴心尖顿痛。
很多年前,先帝与裴家离心,自古帝王疑将,裴家也难逃被背弃的命运。
好在先帝崩逝,新皇继任,急需笼络朝中旧部势力,才将已经式微的裴家从生死线上拉回。
裴映山就是在这个时候,请缨投身行伍,既是报恩新皇,也是放手一搏。
他要重拾裴家门楣,重振百年风光。
天不负他。
裴照川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任用贤能,门下归麾之人,皆是有胆有识之辈,仇红入军抗敌之时,便是义无反顾地入了他的部下。
不仅如此,裴映山还凭一己之力起了偃月营。
之后数年政局变幻,势力划分,偃月营沦为了权力动荡的牺牲品,被迫瓦解。
在那之后,仇红花费了无数心力才将部分偃月营旧部重聚,又改制增规,成了万夜营。
裴照川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声。
他不够强,不够格。
他得保住万夜营。
偃月营已经没了,他不想万夜营一并败在他手里。
他要借元都派的力,在京城立足。
裴映山、仇红,两个人前车之鉴,足以让裴照川警醒,此番宦海深不可测,他也要放手一试。
一腔孤勇,当傅晚晴只觉薄凉。
“你无需同桓涛比较。”
她出声道,眼眶竟有些凉意,说完,才发现裴照川眼神凛冽,直直盯着自己。
“你如何知道我兄长的字?”
傅晚晴微顿,她方才竟不小心说出了裴映山的字,本想解释,又听裴照川“兄长”二字,眉头一皱。
“兄...长?”
裴照川到如今,竟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傅晚晴只觉可笑,也不逃避,正对上裴照川质问眼神,坦然道:
“为何不识得?他若还活着,说不定还没有什么胆量敢站在我面前,与我正立而对。”
语气之狂,反倒让裴照川无所适从。
“...你到底是谁?”
“你只需知道,我对你并无恶意,所劝之言,也是发自肺腑。”
裴照川冷笑,“我并不觉得,对于一个连身份都不愿摆明的人,她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倒是固执。
裴照川说完便转身离去,未留给傅晚晴半点转圜余地。
她的视线落在那处碎玉屏风,含了些易碎的落寞。
裴照川走后,身后的寂静被打破,自玉梯缓缓步下一人,正是方才为仇红引路的妙龄女子。
她神色有些焦急,目光追向裴照川离去的方向,见傅晚晴魂不守舍,犹豫着开口道:
“裴...映山,是父亲的名字吗?刚才那人,是我的亲......”
话未说完,被傅晚晴厉声打断。
——“你没有父亲,也没有亲人。”
字字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