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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浓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崔潜平安送往崔家……”

可在说完最后这道命令时,裴湛却轻轻蹙起眉,难得犹豫起来。

他蓦地想起,大国师为他和崔潜这对孪生子做下的命格批语——

双星同辉,阴阳互噬。

相争相夺,弱冠俱殒。

这一刹那,他忍不住猜测:既然孪生子相争相争会导致两败俱伤……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崔潜死了,不会再与他相争相夺,他自此长命百岁?

这种阴暗晦涩的思绪甫一诞生,就再难遏制住了,甚至这一路走来,疯狂地在裴湛的心底滋生着、叫嚣着。

直到此刻,裴湛眼睁睁看着崔潜被贼人一剑刺穿手臂,手中的长刀难以为继,砰然落在地上,被贼人踢飞了。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崔潜若是死了。

裴湛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碧萧,残杀亲弟的恶意念头如毒藤般在心底疯长,缠绕得他呼吸都发颤。

——属于崔潜的一切,都归于他,不仅包括亲情和爱情,还包括生命。

裴湛喉结微微滚动,想象着刀刃没入崔潜心口,将其胸腔温热的血洒在地上,最终被这场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在世间了无痕迹的场面。

突然觉得心情很舒服。

像是什么长久压抑的毒怨散开了,天地都变得更广阔更清明了。

裴湛边想着,边觉得命格批语果真有几分道理——多可笑,他与崔潜流着相同的血,却注定要一个吞噬另一个。

“崔公子!崔公子?”

林雾知见裴湛久久不为所动,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小声唤道。

裴湛却没有应声。

林雾知慌了,如若崔公子不肯帮她,那她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阿潜被杀死了!

“你不是应了阿潜的父母,要把阿潜带回去吗?你怎么还不去帮阿潜啊?”

裴湛依旧没有出声。

但其实他已经被林雾知的声音影响,渐渐从那些阴晦潮湿的念头中挣脱出来,头脑清明了几分。

——崔潜的生死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崔潜死了,会引起世家权柄的更迭。

——无论如何也得让崔潜活下去。

“你这个人怎么出尔反尔?”林雾知气得小声骂道,“说好救阿潜的!”

说完,她狠狠咬着唇,担忧地望向被贼人劈砍得节节败退,却以拳震刀,虽退尤勇的崔潜。

其实无人得知,崔潜也慌了几分,事情的棘手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原本以为就算裴家不管他的死活,崔家家主,也就是他的大舅舅,前不久才把淮南盐税贪墨案的证据交给陛下,崔家又岂会不管他的死活?

可他被一路逼至绝地,却依旧没有任何帮手前来助他——到底是不知他遇难,还是见死不肯救?

“我其实很有钱的!”

林雾知急得头脑发昏,一时也不顾得什么尊严和脸面了:“我爹是怀州长史,我继母是太原王氏之女,你想要什么,我去求我爹和我继母,我还有嫁妆!

“我舅父过两日就回来,他会带回来我的嫁妆,我的嫁妆很多的,我舅父说我在洛京吃喝玩乐一辈子都花不完!

“崔公子,求你救一救阿潜吧!你想要什么我可以都给你!”

林雾知心情已经大起大落几个回合,也就是她常年登山劳作,身体康健有力,此刻才能继续坚持,没有痛绝昏迷。

但她也已是强弩之末了,勉强扯住裴湛的袖子摇了摇,哭道:“我和阿潜下午逛街时还亲亲热热,什么都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眼前?我不要做寡妇……求你了崔公子,求求你……”

裴湛却饶有兴味地挑起眉梢,忽地抬起手指,捏握住林雾知的脸,盯着夜色中她泪盈盈的眸眼。

“什么都可以给我?”

林雾知狠狠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