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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此刻无人,话完了没有回应莫非不正常,可李湛觉得稀奇,一拧眉,直身往广寒云栈立屏疾步走,一面喊了声,“表哥?”

转了屏风来,便见得一张影子半靠在福禄寿小榻上,萧应问曲臂压在木沿,脑袋微微垂着,两眼轻阖,似是已睡过去了。

眼下浮来浅浅青影,衬在白皙无瑕的肤色上分外显出疲惫。

是了,为着前日里察觉靖卫营异动,表哥连有三夜未安枕——也多亏他麾下飞翎卫机灵,否则堂堂天子真如外界所想,对裴启真一举一动浑然迷茫。

至于前一刻摔了博古架上两只青瓷,不过做戏给裴启真的眼线看罢了。

可那群人都快走到殿外来,李湛只得上手握了萧应问的胳膊,扬声喊他道,“表哥!快醒醒神,听我来说!”

萧应问本是浅眠,闻声轻而缓地眨了下眼,眸底懒倦便一扫而空。此间两人自小一同长大,多少时候抵膝共坐,也懒争礼节,他坐直了身体“嗯”了声,且听得李湛低语。

李湛道,“不怪裴启真于都护府通敌一案屡屡施压,你大抵是猜不到与他秘联的人是谁。”

萧应问摇头,“其人故布疑阵,蹑迹可称狡兔三窟,咱们的人追了有一阵,实弄不清他之来历。”

此刻长话短说,李湛也不多卖关子,冷冷笑声,狭长的凤眼染上几分讥诮,“天下功劳莫不全归了裴氏一族,他便从不觉得满足,咱们也早该晓得,与他秘联串谋之人也姓裴。”

裴家里边有这般本事的人不作第二人想,再将那夜遇得蛱蝶布袋与李辞盈祭拜裴听寒的举动联系上来,萧应问在这一瞬就想通了关窍,原来如此,他自嘲笑了声,“裴九郎?”

李湛赞许瞧着他,说道,“不错,正是裴九郎!”

前有傅弦佯伤夺了裴二郎的主将之位,眼见功劳拢于李家,裴氏立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令裴九郎做假死之状,实则孤身潜进安西县,生擒了仍在逃窜的吐蕃七王子与楚燕忻之幼子。

其手段之诡秘,实让人眼前一亮。

“可叹如此人才竟仍是他裴家的人!”此时再想起方才殿中场景,李湛只觉心如死灰,“裴九郎艺高人胆大,将这不可能之事做得滴水不漏,反观满朝文武,日日吃李家俸禄,在这紫宸殿中,竟连裴氏一句是非都不敢议!”

萧应问淡淡道,“陛下记得,永熙三年裴启真仍霸揽南北衙门,咱们不过寻个名头武选了来,如今内城防备便皆拢于掌中。裴氏只手遮天也好,权势熏人也罢,大魏仍冠着李姓。裴启真想要取而代之,师出无名,他不敢。”

不敢是不敢,但始终有这么一块巨石背在身上,实令人喘不过气来,李湛叹道,“也是裴九郎有造化,去岁裴启真瞧不上他,吾本想着把人先扔到天边儿容后再用,没料到短短一年过去,他就又得了这个机缘。”

萧应问笑了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实属平常罢了。”

说到这个“利”字李湛气闷非常,他抚了抚额角,叹道,“裴启真的胃口你也晓得,这番他为裴九郎造这般声势浩大的一场,只怕表哥与六郎都捞不到他一点好处来,西境之行也全为他做了嫁衣裳。”

“无妨。”萧应问摇头道,“早着了了都护府的案子也好,再让楚燕忻疯魔下去,不说西三州要起乱子,境边诸国怕也蠢蠢欲动,实于大魏安宁不利。”

他扯了个笑,又白说一句,“且那案中疑从者,也受不住日日跟着楚燕忻过堂审,真打死了一两个,怕人家亲眷——”

怕人家亲眷如何?庄冲死不死有什么要紧,那人早都不愿见他了。

萧应问猛地住了嘴,抿唇不再言语。

李湛可不晓得自家表哥竟会替区区疑从考虑思量,狐疑瞧他一眼,张张嘴,又看一眼萧应问臂间一张稍显简陋的皮鞲,眉头拧得更深,便直言问道,“难道……表哥果真与那位女郎有些牵扯?”

这话出了,萧应问倒觉疑惑,淡淡瞥他一眼,问答,“哪位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