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眼皮轻轻一眨,宇宙的瞬息向她关闭,游离而去。
“好大的章鱼!”她听见寸头这么喊道。
她顺着寸头望向她身后的视线,转身看了过去。
不仅仅是章鱼,似乎所有已知和未知的海洋类生物都在这里。
并且它们还在……进化。
海面遥远的那边站起一只巨大的蛇颈龙,海面下隐隐约约可见几只古鄂鱼游过的黑影,远处五六只虎鲸正在彼此追逐嬉戏,空气里浮游着无数的霓虹水母,纷纷扬扬的花瓣中,古蠕虫与海天使相聚共舞,几只凶猛的恐虾从她们的脚边游过。
距离屠一鸿近一点的地方,几只扇贝的壳渐渐变化作两片五彩斑斓的蝶翼,挟着其中一团软糯的肉飞来飞去,而周围水母的触丝也渐渐地抽出发芽的枝叶,与其它飘浮的植物根系相连接,半透明伞状的地方裂作几片,绞聚作晶莹剔透的玫瑰。
无法用言语信形容这片景象,陈立新微微张着嘴巴,注视着屠一鸿的背影。
这就是,【零】的力量。
将一切成型的物质形态,甚至是物理规律重归于零,又给脱离躯壳的意志以自我实现的绝对自由。
陈立新突然看见屠一鸿转过头来,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自己。
而那只托举着【零】的手心,里面驻留着一只破碎的蝴蝶,美丽的蝶翼微微颤动,裙角微微飘扬的白色纱裙身后,静静地站着一只母狼,随风飞舞的毛发末端抽出细嫩的枝桠,那两只夜幕般漆黑的眼睛里盛放着两轮月亮。
陈立新突然觉得喉中一哑,她张开嘴巴,大声地喊道:“你要跟她走了吗!”
她看见屠一鸿的嘴唇一动不动,但那熟悉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她心里面。
“我就在这里,从未离去。”
当她紧接着看见那具单薄纤弱的身影一点点消逝中虚无之中的时候,她终于无比真切地知道,这一切即将迎来破茧重生。
皎洁的月色升起来了,两只母狼自虚空中隐出,相伴着向海平面另一端奔去,流星在她们轻巧的足下飞逝而过,浩大的虚空之海中,无数鱼群遨游于倒置的时空之下,将这一幕送往回忆深处。
三分钟后,这一切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冥冥之中,当脚尖触碰到地面的时候,陈立新听见内心传来屠一鸿的声音。
“针对祝吟辰的审判,将在本周周六下午三点在联合城邦最高法院开庭。”
“到时候,我会去救出祝吟辰,帮助她逃出联合城邦,但之后的事,就看她自己想怎么做了。”
“我知道你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强的责任感,不会脱离人类的身份,因此我不会多说无用的话,但当你需要的时候,请尽情呼唤我。”
“我就在你身边。”
海风还在呼啸,空气里传来咸湿的味道,陈立新恍惚了一下,身体失去重心,一不小心跌倒在沙滩上。
身体好像压倒在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她听见身下传来寸头愤怒的暴喝声。
“什么叫做‘反正我现在也没干人事,也不用不做人了’啊?!屠一鸿,你个吃白食的给我回来!”
陈立新艰难地翻过身体,寸头灰头土脸地从她身下爬出来,嘴里还在抱怨着:“真是的,出差大老远一趟,居然一分钱也没挣着。”
“我还以为她能从白银手里捞着什么生意呢,兜兜转转大半天,居然给她妈送了个行就跑了。”
寸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粒,看向坐在地上的陈立新。
“这下咋办啊,一分钱没挣着,这片岛人生地不熟的,新的船抵港还有至少三天,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立新心里还在默默回忆着屠一鸿的话,听到寸头这么一说,她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来都来了,要不……爱因岛极限生存三日游?”
在和寸头回去港口临时住所的路途中,陈立新忍不住回首望向她们离开的那片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