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何这个人是不以为意的,当初在程宏裕的葬礼上见到对方,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楚何的钱来源不正经。后来他去调查了一番,获得这些消息时也不惊讶。在他看来这些消息和楚何阴暗的形象非常符合,而且这种连公屋都住不起的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也很正常。
毕竟像他这样,家道中落还能打翻身仗的人是不多的。
郭兆基在内心窃笑一番,抬起头,却见程世英的神情有些不对。
他面上的笑意完全没了,浓眉压在眼眶上,嘴角隐隐向下。
郭兆基一愣,以为他是被吓着了,忙道:“你也别想太多,总会有这种人的。”
程世英沉默,脑子里想的是楚何摆在他面前的合同和上面的数字,那不是一个小数目,在短时间内积累了这多钱,他在宾州读了一年书就休学——程世英在那里念了四年大学,和当地的华人圈子也有接触,心里快速过了几个可能的生意,越想越是心惊。
虽然他对楚何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感情,但大体上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更何况楚何不是没有才华。港华更注重素质教育,故而楚何成绩上的突出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但程世英知道他是个天才,特别实在数学方面。
他一直希望楚何能得到施展他才华的机会,最好是找一所高校念到博士,也许十年后就是一颗学届新星。
他从没想过楚何会走到岔路上……做生意,按他的个性怎么会不得罪人?
程世英思索着,面上没有笑意,手指轻轻摩擦着膝盖上方的面料。
郭兆基没想到程世英反应会这么大,一时有些讶意,心道真要说起来哪个家族的发家史不沾点灰色?程世英这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提一两句这个就吓成这样。
程世英的教养和品德都是很好的,这也是他吸引人的地方。
但有些时候郭兆基也觉得他的教养好得过了头,是朵水晶玻璃罩子里的花朵。
郭兆基看着他,想到这朵花很快就会被从玻璃罩子里移出来,心里就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其中有轻蔑,有幸灾乐祸,还有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冲动——
见程世英垂着脸一副出神的样子,他看不下去了,主动站起来拿过了酒瓶:“行了别想了,来,喝酒喝酒——”
程世英回过神,看向面前的酒杯:“谢谢。”
他现在的心情比喝酒之前还差,因此也没客气,拿起来就喝。
郭兆基坐在对面给他倒酒,看着程世英低垂的脸,心想就这样还要跟郑氏签卖身契呢……姓郑的那无耻的一家子,还不知道会怎么压榨他呢,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他想着想着,思维也开始发散——要是程世英到他的公司工作,他可是个好老板,从来不会压榨下属。
但也不一定,郭兆基又想。他虽然大体上是个好老板,但脾气不好,喜欢骂人。
郭兆基想到了前两天被他骂哭的新入职毕业生,在脑子里把他的脸换成程世英的,登时浑身一震,觉得想象不出来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舒爽感。
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一边手上还在给程世英倒酒。
程世英也是满腹心事,便也一杯一杯地喝酒。
两人间于是陷入了一阵平静而诡异的沉默中,不知过去多久,郭兆基发觉自己手中的酒瓶倒不出来酒了,这才回过神。
一整瓶白葡萄酒都倒空了,郭兆基抖了抖酒瓶,抬头一看,发觉程世英竟不声不响地把他倒的酒全喝了。
他一惊,把瓶子拿过来一看,发现度数还不低。
程世英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睫。
他的酒量其实不差,但这些天他劳累过度,加上心里有事,醉得尤其快。
此刻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偏橙黄的日光从玻璃顶部照射下来,笼罩住了整个花园。
郭兆基的目光一凝,忍不住落在那片侧脸上,程世英的皮肤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尤其的光滑,一点痘印都没有,此刻阳光撒上去,整张脸好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