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和刚抬手接了裴玄衍一拳,身上伤口崩裂、血流如注,顷刻间染透衣衫,闻言,他眸底划过一抹阴鸷,垂眸道:“是,陛下。”
转身之际,他深深地看了顾清嘉一眼,眼神粘稠而阴冷,毒蛇般绕颈而上,带着一股欲如附骨之疽般纠缠得她喘息不得的执念。
顾清嘉眉头轻蹙,眼睫垂得更低,掩去眸中的神色。
也不知顾景和这是发的什么疯,连没做过的事都认。认下了,又一副死也不会放过她的模样,简直莫名其妙。
皇帝冷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又是出身武勋,就任由他打?你的那些手段呢?”
顾清嘉心道手段自然是用上了,她不知捅了他多少刀,都快把他捅成真鬼了。
但面上,她还是一副恭敬中略带隐忍的神情,垂眸不言。
皇帝眉眼透着冷意,许是见不得臣下中还有她这等被痛殴数年的废物点心,蓦然动起怒来,他闭了闭眼,压下怒意,语调意味不明:“怎么今日学会向朕求援了?”
言讫,他淡淡扫了裴玄衍一眼,似是在说,怎么遇上你师父你不求助,遇上朕倒是……
顾清嘉心知皇帝想听她说“陛下圣明,定会为臣做主”,可她偏不让他如愿。
她低声道:“顾景和狐假虎威、势大难制,动辄罗织罪名、滥施刑法,朝野上下怨声载道,却无一人敢向陛下陈明。臣是被他折磨得受不住了。”
言外之意便是,顾景和这么猖狂,全是仗你这个皇帝的势。她今日将此事摊开,也不是因认为皇帝圣明,会为她做主,而是确实无计可施了。
她姿态恭谨,说的话却毫无恭谨之意。皇帝眼眸微眯:“你是在犯颜直谏,还是对朕心怀怨望?”
顾清嘉睫羽轻垂,恭声道:“臣不敢,臣是在回答陛下的问题。”
“上前来。”皇帝眸光掠过她单薄的身形和低垂着的纤长脖颈,晦暗了一瞬,淡声道。
裴玄衍上前一步挡在顾清嘉面前,嗓音清冽道:“陛下,他绝无不敬之意,还请陛下宽恕一二。”
皇帝冷声道:“朕又不会吃了他,值得你这般护着?”
他瞥了裴玄衍身后站着不动的顾清嘉一眼,眸光愈冷:“罢了,你们退下吧。来日方长。”
……
马车内。
裴玄衍端坐如松,背脊挺直,修长如玉的指节拢于袖口中。菩提念珠顺着手腕滑落,被他紧攥于手心。
他缓缓开口,嗓音如冰泉漱石,清冽中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艰涩:“为师希望你永远不要再亲手去揭自己的伤疤。”
顾清嘉本在眺望车窗外的风景,闻言不由微微一怔,侧过头看向他。
“师父,我没有被顾景和打过,那般说,不过是不想被他以孝道绑架,不得不回侯府罢了。他会被陛下惩治,倒是意外之喜。”
言及此处,她唇角微勾。
裴玄衍眸中划过一抹沉痛,确实未被打过,可徒儿受的创伤,又岂是被打几下能够比拟的。
他闭了闭眼,清冽的嗓音染上喑哑:“你且安心,没有人能逼你回侯府。”
顾清嘉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如今顾景和去领罚了,她若趁机回去,为了不因守孝耽误科举没办法毒死武安侯,却能毒瘫他,还能将黑锅扣在顾景和头上。
她轻声道:“师父,我想回去探望一下父亲,不会在侯府久留,很快便回来。”
裴玄衍放缓了声线:“我与你同去。”
顾清嘉心知师父是既害怕她出意外,又担心她想自戕,这才想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可若是师父在场,她岂不是不好下手。
她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让师父安心,嗓音极轻地道:“师父,如今我是真的想好好活着,想春闱时能取得好名次,为您争光。师父难道不愿信我吗?我自己回去便是,若您不放心,可以给我多调派些人手。”
裴玄衍清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