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账目事宜,有疑问也是难免,他是内侍省主管账目明细的少监,少不得和贵妃打交道。
他管账簿多年,一直尽心尽力毫无错漏,倒也不怕贵妃问询。
谭公公温和道:“无碍,那我就走一趟。你们当值的都做好自己的活儿,别误了功夫。”
“您的交代我都记着呢,”小福子赶紧过来掺着谭公公起来,又把灯笼点好递到他手里,不放心地把他送到了门口:“公公,贵妃和皇后一向不对付,您可千万谨慎些。”
夜色渐渐浓重了起来,谭公公接过灯笼,笑着说:“贵妃不是刻薄跋扈的人,对下人的宽容更是有口皆碑,想必今儿也只是问问话。你今天不当值,瞌睡了就去睡,不用等我。”
小福子诶了一声,在门前看着谭公公的身子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瑶华宫内灯火通明,诸人严阵以待,显然没有要早早歇下的意思。
因着传唤了人来,连大门都敞开着,漏出庭院内精美华丽的一角来。
谭公公管着账簿少在后宫走动,今天算是头一次正经来瑶华宫,一见里头通院的气派,就知道从前贵妃娘娘得宠并非一句虚言,心里愈发沉了沉。
芊宁本在门口候着,一见谭公公来了,先面上挂着微笑将人迎进来,可才一进院子,她便立刻嘱咐宫里的太监将门都合上,不要让外头的人随意打扰。
沉重的木门严丝合缝的关上,谭公公未曾敢回头看,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恐怕皇后有孕,贵妃终于忍不住要下手做些什么了。
他躬身低头进内向贵妃和聂贵嫔行大礼,规矩不敢错漏分毫:“奴才给元贵妃娘娘、聂贵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元贵妃垂眸看过去,倒没想过这个胆敢中饱私囊的太监会是这般模样。
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腰弯得极低,一副谦卑讨好的样子,让人想象不出他会是个贪欲极深的人。
可自小出身高门贵族,这般能说会演的奴仆她见得多了,即使明面上装的再像都不成,只需看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看着谭公公,元贵妃和聂贵嫔对视了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她华丽纤长的寇甲轻轻划在手边的账簿上,摆足了贵妃的威仪:“这么晚叫你过来,是觉着这个月内侍省的账目有些不对,特意来问问你这管事的。”
“皇后有孕,这阵子后宫的大小事宜基本上都得本宫过目,本宫不甚熟悉,自然要一条条细细对过了才行,你说是不是?”
谭公公不敢抬头,只一味地应和着:“娘娘所言极是,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看他还算配合,贵妃满意地勾了勾唇,问道:“上个月绢丝的采买价钱是多少,你可还记得吗?”
在内侍省这么久,谭公公事事都会谨慎留神,尤其是过手的每一笔账目都得做到心中有数,否则他这般掌管账目银钱的人极容易得罪宫中的小人,给人留下钻空子的机会。
所以他只是想了一下就答了出来:“回娘娘的话,奴才记得上个月采买绢丝的价钱应该是二十两银子左右,都是每个月定量采办入宫的。”
元贵妃笑了笑:“你是好记性,倒也记得之前的价钱。”
“可——这个月的价钱,怎么变成了二百七十四两?足足添了十倍之数,恐怕不大对吧。”
谭公公的身子猛然一颤,额上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他只管账簿,并不经手采买的事,所以宫外绢丝每个月到底什么价格他并不知情。可这个月的账簿他是一一对过的,绢丝虽然有所涨价,但绝非十倍之数,不可能涨了这么多。
可贵妃看的账簿是内侍省的人亲自送来的,当着他的眼皮子拿走的,不会有假。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是有人想借贵妃掌权之手除了他,自己上位?还是贵妃捏造事实借机发难?
亦或是皇后娘娘刻意为之……?
这次移交宫权本就有些蹊跷,账簿更不是寻常人更改得了的,谭二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恭恭敬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