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年忍了又忍,在临近秋收之际,憋不住心里的事儿。
将他要去三川书院读书的事儿抖漏出来。
赵丰年像只斗胜的雄鸡,昂首挺胸,看着原本已经与他疏远的朋友汇集到他身旁,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
赵丰年心满意足,春风拂面,是忍不住的得瑟。
一行人闹哄哄进入课室,周茂之抬眸扫一眼,微微蹙眉,复又垂下眼帘,认真写先生布置的课业。
赵丰年注意到他神色,唇角微钩,吊儿郎当走到周茂之书桌前,屈指敲了敲。
周茂之放下毛笔看向他。
“茂之,别努力了,没用。”赵丰年挤眉弄眼笑了声,摇晃离开。
与之交好的人,接连怪笑着从周茂之身侧走过。
周茂之眉心挤出川字纹,胸膛起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将桌上被扫歪的宣纸摆放整齐,重新拿起毛笔。
赵丰年听了一堂之乎者也,脑袋晕乎乎的,走出课室放风。
“丰年,下学了咱们去玩?”
“不了。”赵丰年拒绝道,他不是不想去,属实是手里没钱。
“别啊,你能去三川书院恁大个好事儿,都不和我们庆祝一番?我们不去酒楼,成不?”
赵丰年面上闪过纠结,“成,我回家拿钱,先生问起来,你帮我打掩护。”
“成。”
——
乐明村去个来回,赵四回家已是申时之后。
李长菊问:“今儿咋回来恁晚?吃饭没?”
“没吃,快给我弄点吃的。”赵四进堂屋倒水喝。
李长菊叨叨,“赵景清不给你吃午饭?你是他亲爹,他这样对你?!”
“……”赵四道,“不关景清的事儿,我去乐明村找西安了。”
李长菊讪讪闭嘴。
赵四将担忧告诉她,“西安说叫我放心,可事关丰年的前途,我哪能放下心。”
李长菊心也提了起来,“之前他要给丰年走关系,还找景明要过钱,应该是稳妥的。”
“找景明要钱?”赵四惊讶,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他从我这也拿了钱……你咋不早点给我说!”
李长菊倏地慌乱,脑子化作一团浆糊,来不及追究赵四藏私房钱,只有对赵丰年前程的担忧,“那丰年读书的事儿……”
两头要钱,一看裴西安就不是诚心办事的人,丰年去三川书院读书的事儿,多半是哄骗他们。
赵四面色阴沉,从牙缝里挤出两字,“黄了!”
李长菊急了,“那咋办,丰年读书咋办……不行,我得去找裴西安算账,个王八犊子,竟敢两头骗!”
说着,她就撸起袖子往外走。
赵四呵止,“你站住!”
李长菊气红了眼,猛地停下步子,扭头瞪向赵四,“你不去?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不可能,这事儿不可能善了。”赵四说罢,沉下脸思忖良久,“裴西安精得很,咱先合计合计……”
李长菊走回来,一屁股坐下,“你说咋办?”
赵四喃喃低语,“我在想……”
赵丰年站在堂屋外,面色惨白,满脸的不可置信。
里里外外皆是良久的沉默。
赵丰年迈进堂屋,脚步踉跄,“爹,娘,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四和李长菊一怔,不知该怎么说为好。
“……我不能去三川书院了?”赵丰年颤声问,手攥紧握成拳。
赵四不言语,在他的沉默中,赵丰年面色越来越难看,堪称灰败。
“裴西安个狗东西!”赵丰年咬牙切齿,一脚将桌边长凳踹翻在地。
李长菊吓一跳,赶忙安抚赵丰年,“丰年你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想办法……”
“还能有啥办法?!指望我考学考上三川书院?未免太看得起我!”赵丰年吼道,“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