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朝政,内阁他江家一门说了算。
江浔顾不上教训儿子,显清宫已将他拒之门外,圣上的疏远之意昭然若揭,挽回圣心迫在眉睫。
可惜,经顾淮证据确凿的“死劾”后,他已不再是那个圣眷优渥的江阁老了。入显清宫觐见他被拦截下,而同道的徐青山照常通行。尽管徐青山为江浔在圣上面前说尽了好话,江浔仍不被允许面见天颜。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当初陆云铮滑向毁灭时,便是如此。
江浔真的慌了,施展臣僚的看家本领磕头如捣蒜,跪在显清宫门口的水磨青砖上,涕泗横流,如丧考妣,痛不欲生,一个六旬老人哭得快把肝肠肺腑呕出来了,只求问候一句君父圣躬安康否。
徐青山亦是跪地,情真意切,哭泣着为江浔说好话,左右文武失宠无不为之感泣。
最后,江氏党羽的共同努力下,终引得那位主宰天下苍生的君父投来一瞥。
但朱缙也并未完全原谅江浔,批语虽仍叫江浔留在内阁做首辅,却斥他“无君无父”的欺天之徒,无视劬育罔极之恩,恐吓朕躬,令朕失望。
江浔览谕,忧心如焚,冷汗雨下。
虽只是薄薄的一层纸,拿起来厚若千钧,字里行间透露的帝王威仪感,令他魂飞魄散,六神无主。
陛下,何曾用这么重的口吻谴责过他?
无君无父四字,像扎进心脏的一把利刃,险些笔杀江浔。
他泪流滚滚,一时哭得眼睛要瞎了,昏聩的老躯心有余而力不足。
……
昭华宫,雨窗纸痕,春雨连绵。
天色滑如卵,一望灰白,雾气靡靡。
空气潮湿黏腻,在窗边坐片刻便湿漉漉的,不温不凉,这样的天日叫人憋闷。
林静照在美人榻上斜倚了会儿,闭目假寐,早春飘零的梨花瓣透窗垂落,零零星星散在她松软的罗裙之上,幽香淡淡。
她这副养尊处优的样子,还真像祸国殃民的妖妃。
顾淮一代忠良被杀,导火索是她——陛下是妻控,顾淮反对她为后才遭惨祸。
怨恨无处发泄的群臣把所有恨集中在她身上,骂她是妲己褒姒那样的祸水,恨不得处死她。
不过无所谓。
只要陛下的恩眷还在,她便高枕无忧,享尊崇,谁也动不了她。
林静照懒懒躺着,掐算时辰差不多,陛下与群臣的谈话应该随这场春雨结束了,慵然起身伸了个懒腰,上妆,戴面纱,准备往显清宫去侍驾。
立春膏雨,雨滴被柔软的叶片吸收,光线很美,鲜翠欲滴,檐漏滴答。
宫闱各处皆灿灿的一汪水,宫人拿着笤帚埋头打扫,有条不紊,各司其职。
林静照坐在华丽香奢的步撵之中,寒气阵阵侵肤。头顶华盖以特殊材质搭成,夏蔽雨冬蔽雪,她被抬到显清宫鞋袜没沾湿一点。
入内拜会君王,朱缙正在道观顶部平坦的露台上,眺望京城风光,长袖随微风轻摆,平淡而山高水深,立在早春清湛雨霁的天空下。
林静照跪拜如仪,随即拎着裙摆缓步上前,与他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朱缙视线仍投在远处,道:“爱妃知道朕在看什么吗?”
林静照循着方向望去,只看到了街衢巷陌,皇城脚下蚂蚁般模糊的黑点,缓缓蠕动。雨后光线明澈,一道靓丽的彩虹挂在大明江山的国都上。
“臣妾眼拙,只看到了国泰民安。”
朱缙轻摇头,“往上看。”
林静照依言抬高视线,见一座阁楼高耸入云,光辉灿烂,金砖琉璃瓦,几乎与皇宫后的万岁山比高,富贵逼人。
她笼闭深宫久久,不知谁家的建筑逾越仪制,谨慎地道:“好宏伟的楼。”
朱缙以批判的眼光,“可知道是谁的?”
林静照沉默了一阵,有种不祥的预感,未敢轻易搭话。
朱缙沾了冰凉雨水的长指剐着她的颊,看上去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