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少年,面容隽秀,很爱惜地隔着屏风投去一眼,大约就是冯章了。
冯章只穿了一身青色布袍子,衣着比晏少爷朴素得多,想来家境并不显赫,想来是晏家的累世之交,或者早有少年功名。
男桌主位上坐的是晏大老爷和晏二老爷,一个胡须长一个胡须短,后者比前者看上去精干许多,表情也更为严厉,“冬儿,不要不懂规矩,冯公子是外客,倒叫人家笑话家里的教养不好。”
“伯父,四妹妹灵秀率真,并无不规矩。”冯章微笑开口,听到他为冬榆解释,晏二老爷没再多说什么,但也没有应声,转而问起了科考之事。
叶老板附在林棋冰耳边说:“瞧瞧,这晏二对冯章是又看得上又看不上的。”
看得上是指冯章少年英才,看不上是嫌弃他家境平平,两厢对冲下来,大约是晏二老爷有意拉拢交好冯章,但相不中他做女婿,这会儿想的又是眼前可见的富贵了。
女席上,冬榆扁了扁嘴,被秋苓拉着坐回身边,听见冯章为自己分辩的话又乐了出来。这一桌除了春夏秋冬四姐妹,并没有年长的女性亲眷,只几名老妈妈和丫鬟守在一边,大约晏大晏二都早鳏罢了。
林棋冰推断出来,三十三年前大约是夏荻出嫁的三年前,春夏秋冬各自的年龄是从十五到十一,真想不到此夜和乐繁盛,大家谈笑饮酒,三年后竟没了晏府了。
“你看,春杏并不傻,但实在憨得厉害。”迟一婉说道。
春杏和秋苓是林棋冰观察最多的两人,前者是大老太太唯一的血脉,后者则在晏府破家当日原地失踪。
只见春杏也会笑会用筷子挟东西吃,还会用手帕托一下,但她的反应明显比其他姐妹慢一点,说话口齿清晰,但句子总是很简短,只能说一些浅表的话,像个很乖的小孩子,被夏荻笑话了也是傻乐。
林棋冰忽然就想到秋苓拜神得到的两句谒语。
享宴即罪。
不知者可赎。
如果说晏府正如这上元夜宴,是繁华之末群山将倾时的尚在欢笑作乐,然而外界已不聊生,凡是吃了晏府这桌断头饭的人都背负了某种罪过。
那么“不知者”是指谁呢?夏荻冬榆等人作为深闺小姐,并无行动自主权,她们当然不知道时局如何,但后来的结局表明,她们已各自承受罪业,或深埋池泥之底,或飘零府宅之外。
林棋冰无法评判这公平与否,或许那个时代谁的生死都谈不上公平。但她们显然不是“可赎”的“不知者”。
不知者说的会是春杏吗?
她没有足以享受富贵的心智,简单的头脑也不足以记住晏府的种种起落,晏府之于春杏很可能就是停于雪地的飞鸟,吃穿睡觉的本能而已,扑棱棱远飞而去后,也在苍茫的生命中留不下任何痕迹。
只是一个半傻的少女,真的能在那样残酷的时代活下去吗?
夜宴过半,男桌那边已然饱足,晏大老爷咳嗽了两声,说要回房休息,晏二老爷父子也欲离席,冯章本要陪着去前院书房叙话,谁知刚刚还眼睛眉毛的晏二老爷一摆手,竟匆匆推辞,“待会要点花灯,我们都走了冬儿姐妹们难免不乐,你去和她们玩吧。”
说完,晏府的三个男人都急急回了前院,还是晏少爷回头嘱咐了一句,“冯章弟,今日春杏妹妹有些犯咳嗽,请了崔郎中晚间过府来瞧,到时请管事和邓妈妈一并迎送即可,你不必操心。”
冯章拱手应是,晏少爷这才随大伯和亲爹离去。迟一婉有些疑惑,道: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总不会是尿急吧。而且我没见春杏犯咳嗽,她看着好好的。”
“那三个估计是瘾犯了,家宴也顾不上,回去抽烟膏子了。”林棋冰漠然回答,目光移向春杏,“春杏咳嗽应该也是借口,实则是来看傻病的,不方便当着人直接说出来。”
迟一婉很快转过弯来,这么急慌慌治病,春杏是接近嫁龄了。
事实上,晏府四姐妹中,春杏是那个唯一无依无靠的人,晏二老爷和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