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的面前和韩子琛继续逞这口舌之争,她此刻已经收拾好情绪,完全恢复了平素的端庄娴静,闻言只是轻描淡写地道:“韩世子,注意你的身份,君臣有别,这种事情,不是你能够妄议的。”
“这很好。”韩子琛反而踏前了一步,他的声音低低的,近乎耳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梨花,虽然你没有喜欢我,却也没有喜欢上别的男人,我心中十分满意。”
傅棠梨转过脸,定定地看着韩子琛,认真地道:“大表兄,你再惹恼我,我这会儿就掉头回长安去,自此后与你为敌,待我得势,定叫你西宁伯府永无宁日,你觉得如何?”
她的目光冰冷,神情淡淡的,看着韩子琛的时候,和看着旁人的神色没有什么分别。
仿佛陌路。
韩子琛时常觉得,傅棠梨哪哪都好,唯有一点令他不喜,她的心性和韩老夫人过于相似了,骄傲而刚烈,令他无法掌控。虽然如今为她撑腰的韩老夫人已经不在了,但她和往昔一般无二,没有半点低头的意思。
韩子琛意识到这一点,再次在心底发出遗憾的叹息,他素来心性深沉,收放自如,当即后退几步,敛起笑容,拱手作了一个长揖:“对不住,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胡乱说话,我认错,向表妹赔罪,你别往心里去,往后我再不敢了。”
傅棠梨语气淡淡的:“我念着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始终把你当作兄长看待,你若连这也不要,就罢了。”
“表妹勿恼,确实是我错了。”韩子琛一脸正色,“然则,有一点表妹须得知道,我固然自私凉薄,但对你的爱护之心却半点不掺假,至少比傅家那些人要好上许多,这世间,我是你最亲之人,你我兄妹本应友爱相扶,若因我一时失言而伤了和气,岂不是令祖母在天之灵不安吗?”
傅棠梨摇了摇头,未置可否,她沉默了下来,重新持了香,给韩老夫人拜了又拜,在墓前伫立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再没和韩子琛多说一句话。
而韩子琛只是带着温和的微笑,一直跟在傅棠梨的身后,好似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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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西宁伯世子大婚。
是日黄昏,渭州城内锣鼓喧天,爆竹不绝,满城百姓同贺,西宁伯府张灯结彩,设十里仪仗,迎新妇入门。
宾客如云,陇西境内大小官员并渭州军中上下将领皆来祝喜,又有韩氏族中远近亲眷前来赴宴,哪怕西宁伯府场地宽阔,此时也显得拥挤了起来,更勿论府中奴仆如云,来往服侍,真真是冠盖如云、门庭若市。
傅棠梨被吵得头晕,后头实在忍不住,寻了个借口,躲了出去,带着两个婢女,在廊庑外的角落里稍微透一口气。
胭脂心性活泼,尤爱热闹,还踮着脚张望:“人可真多啊,大公子的面子就是大,我瞧着,渭州有头有脸的人全在这了。”
黛螺稳重些,还记得正事,和傅棠梨悄悄道:“韩氏的二老太爷、四老太爷并三房那边的七老爷今儿都过来了,娘子稍后要不要问问他们银矿上的事?”她委婉地道,“虽说大公子光明磊落,但保不齐下面的人有什么疏忽,娘子仔细着点也好。”
二老太爷辈分最高,是如今韩氏家族的族长,四老太爷和七老爷德高望重,亦为族中宗老,当初韩老夫人临终前,将西宁伯持有的银矿一分为二,一半交给傅棠梨,就是这三人受了嘱托,代为打理。
傅棠梨斜倚着栏杆,手里拈着一把纨扇,轻轻摇着:“倒也不必操心,外祖母替我选的人,自然是得用的,二老太爷公正又古板,四老太爷和七老爷精明活络,他们受过外祖母的大恩惠,不会辜负她老人家,我没什么不放心,再说……”
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带着一丝自嘲的语气,慢条斯理地道:“我如今顶着太子妃的头衔,大表兄只要不傻,就不会动什么心思,赵元嘉这个人呢,虽然讨嫌,但他那太子的身份着实还是管用的。”
这话黛螺不好接口,她只能讪讪地笑着,缩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