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又过三日,春闱毕。
沈聿风寒已痊愈,然挤在那狭窄的隔间里,四肢伸展不开,抬头是来回走动的考官,闭眼是不断从脑中滑过的词句。
待沈聿从礼部贡院出来,虚浮着脚步,双眼空洞,隐隐能看到眼底的青黑。他手肘撑着墙,深吐了口气。
“哎哟,少爷少爷,您可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奴才可要闯进去了。”
装扮成寻常家仆的王公公扶住他,笑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沈聿困得厉害,索性摘了面具,用力揉着眼,应了声。
王公公压低声音附耳过去,“少爷先前安排得妥当,宫里并未出什么岔子。”
“嗯。”
“陆大人在马车内等着陛下。”
沈聿顺着人流看去,一眼瞧见那辆简朴的马车,换上白衫的陆大人站在那,踮起脚,朝着他挥起手来。
片刻后,陆鹤珣逆着人流挤过去,一边望着沈聿笑,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沈聿跟前。
“宫里有些事绊住,我来得晚了。”陆鹤珣喘着气说道。
“不晚。”沈聿靠过去,下巴枕在他肩上。
可不过几息,沈聿连松手推开,侧过头,嗅嗅身上的味道,脸色难看起来。
好窒息。
陆鹤珣失笑,上前牵住他的手,“这几日多雨,只是有些潮味,还有淡淡的皂角香,再多的,就没有了。”
沈聿沉默很久,吐出两字,“回家。”
他要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给搓一遍,哪怕搓掉层树皮,也要洗掉那种味。
坐在里头写卷子没察觉到,一走出来,空气流畅,周围什么味都冒上来了。沈聿屏息,拉着陆鹤珣冲到马车里。
这对有洁癖的小树,是绝对的灾难。
“小泥鳅小泥鳅,一同去喝酒啊!”
不远处,几个学子朝沈聿招手。自那大块头不停叫“小泥鳅”后,国子监其余学子也是有样学样,纷纷叫起这个称呼。
沈聿拒绝脏兮兮地出游,在上马车前摆摆手,扬声道:“不去了!”
街上清风掀起车帘一角,隐约可见车内端坐着的人样貌俊朗,侧头往马车外看时,眉如墨画,目似清潭。
便有学子半开着玩笑,“没想到小泥鳅这等容貌,不做探花岂不是可惜了?”
“这遮着掩着,也不知道藏给谁看?”
几人笑起来,有个头戴方巾的学子脸色惨白,摁住几人的肩,“住口。”
“怎了李兄?”
“莫非李兄也想争探花不成?”
“不成不成,古往今来,探花多为姿仪俊迈之君,尤重丰仪,李兄你太糙,长得太硬朗了。”学子转身拍拍李兄的肩。
李兄晃晃头,挣脱开,胡乱挥开手,“和你们说不清楚,你们只需记得,不要再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
“方才那些是你同窗?”马车内,陆鹤珣盯着脱下外袍的沈聿问道。
沈聿再脱下一层,“是。”
“叫你…小泥鳅?”陆鹤珣笑了声。
沈聿飞快“嗯”了声,“他们老是欺负朕。”
“同窗情谊,最是难得,我读书时,同窗好友也爱这样玩闹,就是…过一月便是殿试,陛下打算如何?”陆鹤珣问。
沈聿促狭地笑起来,“朕当然不能去,总不能放个木偶人在上头吧。”
到时这群人见到他,吓死他们。
“陛下先前说要当状元的。”陆鹤珣也和他开起玩笑。
“那怎么办呢?朕已是一国之君,总不能真当了状元,骑着马满大街乱逛。”
敷衍地应付应付小蠢八得了,总不能他自问自答,那么多人看着,多傻啊。
陆鹤珣掩袖笑出了声,“那陛下可寻到自己想要的能臣了?”
“有的。”沈聿道。
“是何人?”陆鹤珣好奇问。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