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和赵谙达说了两句话,想着您下午还有几起要叫,便没有进来了。”
皇帝“哦”了声,兴味盎然,“朕听得听不得?”
她微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万岁爷曾经说过的《北风》,我找着了,原来是《诗经》里的。它是诗么?为什么在后头还要加个经?是像念佛诵经一样,可以在早晨念的经吗?”
皇帝失笑,“就在后头书架上第三层,你把它找来。”
连朝依言去找,递给他。
皇帝熟稔地翻到《邶风》中的《北风》,示意她近前来看,“汉时大兴儒术,将《诗》奉为五经之一。《毛诗序》里说兴观群怨,‘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诫。’意是诵之可明诗人本意,也可以借此寄托心怀。”
连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这篇《北风》,是什么意思?”
皇帝唇畔噙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故意板着脸,“我不知道。”
她一本正经,“不懂就问,没什么可丢人的。”
皇帝不愿与她多讲其中的寄兴,伸手顺着重重字句划下来,“‘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他的声音也伴随着外头呼啸的北风,好在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窗,不至于被寒气所侵袭,他刻意回避了里面很深重的遥旨,只解释道,“风雪快要到来,希望和相亲相爱的人,一同携手离开。”
“你当时告诉我,你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直截了当地问她,“是这个吗?”
“哪怕晚了一点,也作数吗?”
连朝迟疑着避开他的目光,“万岁爷日理万机,遑论早晚。诗中风雪塞途,行人却要驱车远行,想必亦是深有哀苦。”
“于朕而言,国事永远会摆在家事的前头。”
皇帝顿了顿,看定她,“数年前,我们也曾如此,同行过一程。那时你说,宫里没有什么不好,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如今也这样想么?”
她难得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末了回答他,“它还是人人仰慕的所在。的确与很多人想象中的一样,它金碧辉煌,四处都是外头见不到的明黄色琉璃瓦,琳琅的珍宝,气象与风度。”
“很快它就将迎来一场大雪。”皇帝接过她的话,“这座城中岁序
流转,皆有赏玩之处。大雪之后,往昔恩怨俱泯,春枝万千,百物始萌。”
连朝轻巧地说我知道,“奴才先前在慈宁花园,万岁爷去过么?那儿下雪的时候,安静得很。往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两三个伙伴,围着炉子煨栗子和芋头,外头的雪纷纷扬扬地下。雪后天晴有晚鸦,高高的树影,临溪亭前的湖水结了冰,映着夕照,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皇帝含笑,侧耳听着她说,一时觉得岁月温和从容,身心熨帖,“等今年下雪,一定要去看一看。”
她顿了顿,还是展颜,“好啊。”
在一阵晦涩的静默之中,可以听见愈演愈烈的磅礴风声。然而此时屋内安静,炕几上的烛火捧出温和的光晕,照彻一室琳琅。
皇帝极缓,极慢地说,“‘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我想一起度过每一场风雪的人,就在身边。”
她只是笑,就在他身旁,似乎是在很认真地看书页上的章句,“这句‘莫□□狐,莫黑匪乌’,是什么意思?”
“没有红色的不是狐狸,没有黑色的不是乌鸦。”
她点了点头,“只要是红色的就会是狐狸,只要是黑色的就会是乌鸦,只要身在风雪中,就会有同行的伙伴,奴才也是这样想。”
皇帝的目光很深,不知是不是烛火没有点好,近前看久了,总觉得眼中发涩。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她身上移开,回落到字句里。
“《邶风》的首章,是《柏舟》。”
皇帝说着,重新提起朱笔,在光滑的纸面上,画下一条长长的线,然后递给她。
她却问,“您很喜欢吗?”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