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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一天 平章风月 68157 字 1个月前

几日一样,他拿起笔,改了一两处,敏锐地察觉出字迹的异样,“这几个字,不是今儿写的吧?”

连朝并不隐瞒,“万岁爷起居严格按照祖宗家法,自有成例。奴才依样,提早备了几张。一日内如无大事,即可取用。”

她说得理直气壮,末了还要问他,“主子怎么看出来的?”

皇帝不由失笑,“昨日纠正过你撇与捺的写法,让你依次写熟了交来。这纸面上还是旧法,所以写得不得力,一眼便知。”

“万岁圣明。”

皇帝没有再说什么,阅见下午见过的大臣,再回想起这一日发生的事情,没来由觉得心烦意乱,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将折子扔开,半靠着迎手,去取茶喝。

谁知东暖阁里盯着茶水的宫人,也早早被斥出去了。茶盏里仅余一口冷茶,又是焦渴的时候,皇帝不由分说,便将那茶盏掷了出去,落在栽绒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里里外外都跪了个遍,赵有良原本在外头竖起耳朵听响动,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什么也顾不上,就进来磕头请罪了。

皇帝喝道,“滚出去!”

第46章 寅时六刻连朝语不息。

皇帝素来温和,自登极以来,从未这样喜怒无常,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赵有良连忙应了声“嗻”,捧着盏子,小心翼翼地退出去,临走时不忘给连朝递个眼神,连朝回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放心。

皇帝嗤笑一声,别过头去,“什么手势是进来人,什么手势是小心。近在眼皮子底下的奴才,都当差当出了手段。”

她没有接话,自顾自倾身去替他整理炕几上的折子,温声说,“万岁爷想必要紧的已经批好了发下去,余下这些,今儿也不会瞧了。”

“为什么?”

“因为您不高兴呀。”她走到御案前,打开明黄云龙纹的匣子,把奏折整齐地放进去。看见案前放着一本《邯郸记》。

她拿起来翻看,赵有良已经亲自送了新茶进来,哪儿也不敢看,敬到皇帝面前就退出去了。皇帝一壁喝着,眼风乜过去,只说,“没规矩。”

连朝没理会,捧起来看,“向晓入金门。侍宴龙楼下。身惹御炉烟。归来明月夜。”

倒真像台上扮起来的戏子,有洋洋得意之态,转过身对着他,拉长了声调,“我卢生出将入相。五十余年今进封赵国公。食邑五千户。四子尽升华要。礼绝百寮之上。盛在一门之中。侍宴方阑,下朝归府。不免缓步而行。”

说罢,也拂下袍角,一手托着书,走出四方步,摇摇摆摆,仿佛得意至极。

皇帝怔然片刻,从没看过她这番模样,方欲笑,眼中的神色却愈深,声音也沉下来,“他大张旗鼓,要唱他的恩遇,唱他的得意,唱给朕听。”

“朕应该杀了他吗?”

连朝把书放回原处,“有人令万岁爷不喜欢,那就杀了他,或者度化他。让他去天庭扫花。让他知道所谓的恩荣乃是天家赐予,如若承受不住,立身即是邯郸道。”

皇帝看着她,不过笑了笑,“很少有人,敢在朕面前,这样直白地说生杀。”

毕竟他们所见的第一面,就是在葬礼上。在生与死的边缘,在满天的香烛纸灰里,神佛照眼下,并肩走了一程。

连朝的目光继续在御案上游走,最当头是一排印玺,令她觉得有趣且好笑,“奴才第一天来御前,就看见这儿一连排

的章了。我就问他们,这么多章,盖得完么?他们悄悄地告诉我,您不高兴的时候,就盖一个章,很喜欢的时候,也盖一个章。不是很高兴又不是很喜欢的闲暇,心血来潮,也会刻一个新的,它们见证您的喜怒,都是您的宝贝。”

皇帝有熟悉的被揭穿老底的尴尬,再多脾气也少了,很不自在地说,“你别听他们乱讲。”

她随手拿了个田黄石的章,转过身看向他,很认真地说,“有喜怒,才是人。无喜无怒,那是神仙——连神仙也会生气。世人都怕天子发怒,您偶尔发一发脾气,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