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你的老师。”
“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晓,但你的老师,和君临的人们之间,有着我说不清的羁绊。在不同的星域,不同的群体中,他的形象截然不同,在人们的口中,他时而以魔鬼、狮子和毒蛇的面貌出现,时而又被描述为空前绝后的英雄。
那些曾被他以绝戾的征伐之术化为灰烬的地方,人们憎恨恶鬼一样憎恨他;那些濒死之际,看见千叶葵花旗从天上笼罩的人们,绝境中得他庇佑,则恨不得奉他为神明。
而对于君临的人民来说,无疑是后者。你生在这个时代,无法知晓人们对他的信仰之深厚,这信仰有如实质,像太阳当空、流星经天一样自然,以圣庭中悬挂的千叶血葵为圆心辐射,笼罩整个君临。”
“可是忽然有一天,这信仰塌了。君临的人们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他们知道的只是,钢铁般的英雄被调往边缘星域,然后就此陨落,君临的人们,再也没有看见他的旗舰,返还故乡。
而在英雄的死讯传来后,往昔的一切荣光枯叶般凋零,仿佛滚油泼雪。
没有哀悼,没有盛大的葬仪,王室一改往日的热络,显出令人畏惧的冷酷,迅速宣布他为叛国而死的罪人,宣判中,累计的罪名居然达到了49项,包括屠杀难民、放任兽潮和弑君,其中最严重的指控无疑是‘反人类罪’,声称他违背了达摩克利斯最高人类公约——”
“‘经查证,一切罪名属实,此人罪大恶极,已处以焚烧至死的极刑。罪孽无法偿还,犯人死得其所。钦此。’当年,皇帝陛下是这么说的。那一天他的宣判传遍了整个君临,天下哗然。”
犯人死得其所。
听到这句话,阿龙迦本来是想笑的,听到这样的屁话他本来就该大笑,心中的讥诮简直多得要涌出来,可是这一刻他突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低下了头,看见了地上刻的文字。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整片广场其实也是石铺的,相似的质地,灰蒙蒙的,因为踩踏过多,纹理已经被磨灭了,只剩下光滑的地面。
而这光滑的石面上,有无数细细的白痕,他本来以为那是细小的裂纹,可是放眼看去,广场上无不是这发白的痕迹,像是一层细细的雪,仔细看去,居然都是歪歪扭扭的小字,和万人碑上那些工整印刻的字不同,这些想必都是以石子用力磨出来的,石面剥蚀如此严重,这些痕迹居然还保留着,只是有些隐约,像丝丝缕缕的烟雾。
文字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书写各异,出自天南地北的人手中。
阿龙伽努力分辨,最前面,是一篇篇长文般的吊唁,已经看不很清楚了,隐约写着“三十载一梦醒,空长锋百战,我自怜君身名裂”等等。
再后面,是一些简短的感叹,譬如“烈火有知,何歼良人!”“恨血千年,土中应碧”,和“三十年眼光落地,犹水草乎山河!”
再看到后面,也许是剥蚀太严重,书写太繁,最后字如纷纷的雪片一样叠在一起。
看到最后,无非是“英雄”二字。
“三十年眼光落地,犹水草乎山河。惜哉!”
大卫也看到了地上的文字,“他们说他死的时候,其实真正只有二十八岁。二十八年,却有山河改换,天地一清,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无论如何,确实当得起‘英雄’二字。也只有这般人物,能叫人们在他死后,哪怕违背禁令也要为他竖碑。
这座碑,立过七次,也被推平过七次,帝国政府不能容忍人们为一个叛国的逆贼立碑纪念,也不能让这个被抹去的名字高悬在帝国的城池上。前七次立碑,所有相关人员,连着立碑的工程师都一并被拘捕,可是仍不能吓止。
第八次立碑的时候,人们没有刻‘他’的名字,却将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表示对立碑的支持,这个行为得到了普遍的认可,最后几乎整个下三区的人都将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你不是要抓人么?那你就得把千万人都一起抓了!可你抓得了么?”
“第八次立碑,帝国政府终于妥协,条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