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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翎昨夜睡得不好。
他勉强睁眼,瞧见昏暗的帐顶。暖融融的日光被窗棂切成一条一条,历经几层纱幔,轻柔得诱人。
他不知为何,明明睡到了自然醒,还是觉得头脑昏沉,好像有谁在他脑袋里打了一整晚似的。
白翎发出哀怨的哼叫,把自己抻得像一张弓。不曾想,他这一动,竟然碰到了什么。
“诶?”
白翎一愣,转头与身边人四目相对,惊讶道,“阿响你没去上课吗?现在几点了!”
微薄的晨曦下,身着墨绸中衣的少年侧身而卧,静静地望着他不语。两人盖着同一床被褥,枕着一样的枕头,发尾交织,棕色混进了乌黑。
“讲坛临时取消了。”裴响淡淡说道,面不改色。
“这还能取消……太临时了吧。”
白翎颇觉疑惑,可是裴响修行是最不用操心的,他向来自有打算。即便是找借口诓白翎,也肯定有他的规划和理由。
小孩不说,白翎不好问,又上下打量师弟几眼,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起什么,道:“愿意盖我的被子啦?”
睡前不是撩开了么。
裴响说:“山间夜凉。”
白翎点点头,又道:“不睡床边边了?”
眼下离这么近,一伸手就会碰到,倒让白翎有点不习惯。
裴响说:“师兄,你抢被子。”
白翎:“啊。”
是吗?他还有此等恶习??
想想每天起来,床褥乱成一锅粥,可能是这么回事。白翎无辜地眨眨眼睛,立即将此事掲过:“好吧好吧。”
他下地洗漱,果然和之前一样,铜盆里的清水尚温、柳条沾好了青盐,连晨起该喝的茶也新沏了一壶,倒出热腾腾的一杯。
以前茶是单独放案上的,眼下都摆在一起。白翎略一思索,看来师弟在用行动默认,以前的热茶也出自他手?
那昨晚还否认得脸红心跳的。
白翎往床上瞄去,裴响亦已下地,背对着他,正在更衣。少年人身形挺拔,不过已能预见,日后宽肩窄腰、身姿修长,必然是很符合剑修兼具力量和风骨的仪态。
可是,裴响什么时候会当他面换衣服了?
白翎突然晃神,这一刻,眼前闪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场景——床畔更衣的裴响不见了,另一个裴响站在他跟前,正握着他双肩呼唤:
“师兄!”
眼前的裴响万分鲜明,却与他仿佛隔世,声音、触感,全然没有,唯独这个瞬间,白翎生出了短暂的幻觉!
“啪嗒”一声,漱口的水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此举惊动了床边的裴响,他已经穿戴整齐,每一处都一丝不苟,和以往毫无二致。
“师兄,你怎么了。”
连问话平铺直叙的语气,也符合他的习惯。但是,白翎心如擂鼓,心底有个声音在喊:“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裴响”缓步而来,只一拂手,将碎片尽数收起,重新取来一只杯子。他甚至默默装满了新一杯水,递给白翎。
白翎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他好像记起了什么。可是他记起得太晚了,一切波澜,已经不知被谁抚平,纵使他惊觉,亦只得浑浑噩噩地延续下去,按照既定的宿命,走完无数个日夜。
身前的裴响并未勉强他,转而把水杯放在一旁,道:“我先出去了,师兄。”
在错身而过的霎那,白翎倏地瞥见了什么。
在师弟手上,缠着一圈圈绷带。
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无我 故我,非我,真我,……
阿响受伤了?
什么时候的事。
疑惑在白翎的心头弥漫, 他探头望去,却见裴响行动如常,好像缠绷带不是为了保护伤口, 而是一种习惯罢了。
习惯——更说不通啊。师弟哪有这样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