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悲从中来, 又一阵抱头痛呼。
要说他在霁青道场待了三百年最怕谁, 那无疑是师尊梦微道君。早年白翎长大成人后, 被诸葛悟领去行拜师礼、受护身符, 之后跟着梦微道君, 当了十几天的道童。
为何才当了十几天,自然是由于师徒二人彼此看不顺眼, 而且看哪哪不顺眼。
他们互相觉得对方有病, 还都想给对方治。梦微道君的办法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白翎的办法则包括但不限于公开为师尊征婚、见到其他派系的大能统称师娘、写话本子编排梦微道君其实是电眼美少女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他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
诸葛悟每次听闻师弟被揍得下不了榻,连夜赶回折雨洞天,问明情况后都无话可说。最终为了师尊不被气死、师弟不被打死, 诸葛悟把白翎拎到了离师尊的嵌玉湖最远的仙去山。
白翎当然没忘了他的光辉事迹,年轻时因为无聊跟师尊对着干,现在想来多少有点抱歉。
不过,越师尊的雷池劲舞是一回事, 跟新入门的师弟搞断袖是另一回事。白翎担心自己挨揍尚在其次, 他主要担心的, 其实是梦微道君那人气得狠了会丧失理智,连裴响一起抽。
思及此,白翎又悄悄地觑师弟。
少年人听见大师兄要上报师尊,神情也是愈发破碎,兼具破罐子破摔的凄然。
白翎心软了, 向诸葛悟求情道:“师兄,你了解师尊的,他成日里疯疯癫癫,哪里会真心爱护我们?你把这事捅给他,我俩不就是死路一条了吗?”
诸葛悟捏着眉心,说:“放心……我们三个都是死路一条。我身为大师兄,万死难辞其咎。”
白翎:“……”
裴响哑然道:“反正我未行拜师之礼。不劳两位师兄为难,且将我逐出师门便是。”
他抱膝而坐,下半张脸埋在双臂上,踩着脚踏收拢腿,仿佛把自己的一切都缩了起来,避免碰到旁人。
白翎忙道:“这怎么行?你已经是我们展月一脉的传人了,你还想去哪!”
“既然师兄与我回不到从前,你再也不会像待师弟一样待我,我去哪里又有何所谓,与你何干?”裴响稍侧过头,只露出一双寒潭似的眼睛,阴恻恻地望着白翎。
白翎的后背比听见师尊芳名的时候更凉了。他讪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嘛……我要是还像以前一样对你,又不利于阿响的道心了怎么办……咳咳咳!”
再说下去他的脸要烧起来了。
白翎生硬地扭转话题,道:“师兄啊,师尊闭关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出来,也不一定出得来……我没有咒他的意思。展月老祖在上,梦微道君神寿如龟!总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让阿响回心转意。”
“果然。”裴响又冒出幽幽的声音,说,“师兄把我当一个物件吗?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即便是此等难以由衷之事……我偏不想如你所愿了。”
白翎惊道:“你、你不回心转意,还能怎样?!”
不要在这种时候开启叛逆期啊师弟!
裴响却冷笑道:“就去上达天听好了。告诉师尊,我对师兄心怀不轨,铸成大错。依照昭雪司律令,废我所学,遣我还俗,像师兄您期望的那般,一切回到未发生时。岂不快哉?”
白翎目瞪口呆。
他“你你你”了半天,然而,终于轮到他对裴响“你”不出个所以然了。裴响眼底流露出与快意交织的复杂情绪,哼笑一声,仍以后脑勺对着他,单方面切断了对话。
诸葛悟一声长叹,面露乏意。事已至此,他亦只能安抚两位师弟为先,尽量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道:“阿翎,难道真要遂了小裴的一时冲动,送他离开展月一脉?”
白翎失声道:“当然不行!”
“是了。所以,还是交由师尊定夺罢。我等勿再多言。你也不必露出如此见鬼神色,其实师尊待我等,亦有优厚之处。比如……六百年前,我初入道场。”
白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