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准备给他掖掖被角:“这老头,睡得真香。”她撩起床帐,去摸他的被子,手无意之中碰到他的脸颊,只觉得冰凉,也未放在心上。
才进入二月,外面还算不得温暖,他被子里还塞了汤婆子,她摸黑去掖被角,却发现被子就掖在他脖子下面,睡前什么模样,过了半夜竟还是原样,连手都不曾动过,心中诧异,伸进被中去摸他的手,只觉得入手冰凉。
郑氏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颤颤微微去试他的鼻息,只觉得心慌之下好像还戳到了他的鼻孔,此时也顾不得了,定神再试。
片刻之后,陆家正房里传出一声哭嚎:“老头子——”
陆家人半夜惊醒,陆文泰推妻子:“桂娘,我好像听到阿娘在哭。“
都不必杨桂兰回答,外面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夫妻俩急忙爬起来,连衣裳都来不及穿,披起袄子便往正房冲了过去。
陆文泰推开门,一迭声问:“阿娘,怎么了?”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天色未亮,芭蕉巷各家各户便被敲门声惊醒。
陆泉于睡梦之中撒手西去,陆家叩请四邻相助办丧事。
老太太们都去安慰郑氏。
方婆子病了许多日子,近来才能起身走转,过完年稍微有点精神,见到郑氏拉着她的手未语先流:“老姐姐,你家老头子比我家的强。我家老头子,苦了一辈子,临老还……”
她擦一把眼泪,继续安慰:“你家老头子躺了这些年,哪里也不得去,受够了罪,这回也算解脱了,往后无病无痛,也不必再累着谁。”
毛婆子也赶来,劝的更是别开生面:“老姐姐,你家老头子就算躺在床上,也陪了你大半辈子。我跟龚家姐姐年纪轻轻守寡。我比她还可怜,她至少儿女有靠,我儿子却早早走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女,眼前的事儿都没着落呢。你可别再伤心了……”想起大半生的苦楚,她也不禁老泪纵横,哭得不能自己。
林白棠站在门外,听着房里几位老太太哭着安慰陆阿婆,怀疑自己走进了比惨大会,劝人的要是没经历过一点悲惨的事情,好像就没办法安慰亡者家眷。
有没有效果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扶着阿婆过来的时候,房里只有陆阿婆一个人哭,这会儿劝完,三位老太太陪着陆阿婆一起哭。
哭得都很大声。
相比房里哭声一片,外间的忙乱反而显得安静许多。
巷子里众邻居们已经帮着方家操办过一回丧事,一回生二回熟,此刻照着原样再办一回,布置灵堂的,装裹死者的,外面挂孝帐孝幔的,针线好的妇人们张罗着做麻衣孝衫的,还有厨房做灵前供品的,全都忙乱起来。
丧事之上,能帮上忙的都是大人,男女分工有条不紊的去做。
方虎帮忙抬完了棺,从灵堂出来,见林白棠站在廊下发呆,便凑过去问她:“看什么呢?”
林白棠此前从来不曾意识到,再好的家人,也有分开的一天,也就是从方家的丧事开始,时间已经悄然在改变着他们的生活。
天色未明,只冷冷缀着几颗星子。
她也不知自己此刻是在做梦,还是醒着,恍惚问:“虎子哥哥,人死了要去哪儿?”
几个月时间,方虎好像已经从孩子心性长成了大人,偶尔还透着一些沉稳,难得此刻还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回答她的问题:“阿翁走后,我有好几次梦到他。有时候去铺子里,总感觉他在我身后一声不吭的干活,跟往日一样。”
“后来我想,不管他死后去了哪里,但他一直住在我心里,我记得他从小到大的疼爱,这就够了。”
林白棠虽未亲历,还是被他的说法给镇住:“虎子哥哥,你好像……长大了!”
方虎失笑:“对,我们都长大了,只有你还是个傻姑娘!”
林白棠:“夸你两句,你就要骂回来,可见还是没长大。”她方才升起的一点钦佩全都消散无踪:“你才傻!从小就傻!”
方虎好脾气的承认:“对啊,